又叫了一声云芝。

    皆没有反应。

    姜浓心底一紧,将小团儿搁在床榻上。

    想出门一探究竟。

    可刚踏出门槛,看到门外情景时,姜浓就是腿脚一软。

    院内空空荡荡,唯独一人。

    若非先前她在宫中见过此人。

    定认不出他是谁的。

    恐怕会将他当作登徒子,命人将他赶出去。

    可如今,识得此人,身子比脑袋还要快。

    反应过来后,她已然跪在了地上。

    “太子,臣女见过太子。”

    那人并没有动弹,不动如山。

    似一棵树竖立在那里,身姿高大挺拔,那双清冷的眼睛看着她,有唬人的气势。

    “起身。”他开口,比上一次他短短的一句更沙哑,更让人看不透。

    姜浓不得不起身,扶着门框,想抬头看他一眼。

    却发现,那人正在一声不吭,往她这里来。

    孤男寡女的。

    且不说旁人如何。

    总之姜浓是从未这般与一个陌生男子如此。

    整个院子里头空无一人。

    也不是,还有一个在屋内呼呼大睡的小团儿。

    她脑海里是闪过上百上千个念头。

    却仍旧不敢动弹,恐冲撞了贵人。

    她现如今有小团儿,有父亲母亲哥哥姐姐。

    她如今过得好,便越发惜命了,容不得半分差池。

    难不成,  这太子是为了姜茹,来报复她的?

    见她形单影只,就想先惩戒一下她。

    这般想,姜浓就越发惧怕。

    肩膀都有些发抖。

    却好在,那男子走到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你怕我?”他忽地问。

    姜浓:“……太子赎罪。”

    周玄绎:“抬起头来。”

    姜浓捏帕:“……是。”

    姜浓听吩咐抬头,入目的是俊逸非常,清冷非凡的容颜,呼吸一窒,她只觉得胸口处在乱跳。

    太子,果真如街边传言一样,是最俊逸的。

    她从前未曾有机会这般距离看过。

    如今一看,只觉得姜茹倒得了便宜。

    太子面如冠玉,有满月逸群之姿。

    “可见过孤?”他问。

    姜浓:“见过,上次春日宴,冲撞了殿下……”

    周玄绎忽地上前一步:“孤是说,四月二十二,锦绣楼。”

    四处有风声,外头还能听到谁家庆贺母亲的声音,定是热闹非凡的。

    可如今,她只觉得墙边粉色的桃花开得太过稀疏,不够艳丽。

    见姜浓迟迟未曾开口,周玄绎眼底一沉。

    “四月二十二那日夜里,孤喝了药酒,误欺了一女子,那女子孤至今未曾寻到。”

    “听闻四姑娘那日也曾……孤便亲自来问问。”

    姜浓眼底发酸,怔怔地望着面前之人,手微微僵:“我未曾看清那是何模样。”

    “你呢?”她反问。

    周玄绎:“孤也未曾。”

    姜浓捏了捏手边的门框。

    便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脑子里头,倒是有一个念头,却恐怕冲撞了他。

    周玄绎似也发现了,道:“有何话,但说无妨。”

    姜浓伸出皓白的手指了指他,声音渐低,粉润的脸颊越发红,眼波流转,泛着星光:“你,你靠近些,让我闻一闻。”

    她只记得,那人身上的味道。

    周玄绎一愣,顷刻间眼底突显浑浊的暗,大步走了过来,气势过于冲撞,姜浓险些没忍住往后退了一大步。

    “好,好了。”

    姜浓阻住了这高大的身影。

    周玄绎也未曾唐突,停下了脚步,垂头看她那发丝,和泛红的耳垂。

    “闻吧。”

    姜浓点了点头,望着面前伸手可触的胸膛,紧绷带着青筋的脖颈,以及那滚动了一下的喉结,连忙闭上了眼,睫毛微颤,没再迟疑,踮起脚尖,朝他胸膛处靠近。

    她未曾碰他。

    他也未曾靠近。

    这情景,说不清道不明。

    许是因离得不大近。

    也许是因二人不如那日夜里的距离。

    姜浓闻了许久。

    之后站稳了。

    面颊的红润也恢复了一些,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不是,没有那个香味。”

    周玄绎反问:“什么香,”

    他问及,姜浓却是一愣,不知该如何形容,只道。

    “很好闻,冷冷的,淡淡的……不重。”

    周玄绎:“是嘛。”

    姜浓后撤半步,不敢与他再多言。

    太子她招惹不起。

    “臣女并非殿下要寻之人,还请太子殿下莫要在此逗留。”

    周玄绎垂头,晦暗不明的眸一直望着那双不敢与他对视的眼睛。

    “倘若孤说,你就是呢  。”

    姜浓意外地抬头,迟疑地望着太子,一双灵动的眸写满了疑惑,并未开口。

    周玄绎往前走了半步,嗓子沙哑低沉,似在解释:“孤有那香。”

    “那香独一无二,唯独孤有。”

    说罢,他几乎将她逼在门窗上,靠近,说了两个字。

    “三次。”

    姜浓心口一颤。

    紧紧地抓住后头的木头柱子,避开了眼。

    “什,什么。”

    “你知道的。”

    姜浓越发凌乱,心口肆意地跳,似要从胸膛中逃出来一般。

    是三次,他的确是三次。

    “那,那也不能证明什么。”

    周玄绎:“孤来之前,见了沈世轩,他虽未说真话,却极怕孤。”

    姜浓:“那也……”

    “若孤是,你可愿入东宫。”

    姜浓被问傻了。

    什么叫她可愿入东宫?

    她自是不愿。

    姜茹在东宫。

    她去了无非是妾,无疑羊入虎口。

    许是母亲担忧,这几日母亲几乎日日都在她耳边说。

    往后她除非不嫁,若是嫁,势必要寻个最好的,绝不能是妾。

    不能任人摆布,居于哪个女人之下。

    而今。

    姜茹是恨透了他们姜家。

    她哪里敢去太子东宫做妾。

    于是,姜浓毫不犹豫,眼神格外的坚毅,望着周玄绎,未经思考吐出三个字。

    “才不去。”

    周玄绎似没想到,神情一暗。

    “为何?”

    姜浓缩了缩脑袋,有些怕他,却也知他堂堂一个太子,总不能强抢民女。

    “不做妾,臣女不做妾。”

    “你有太子妃。”

    周玄绎深望着面前的女子:“好。”

    姜浓:“什么。”

    周玄绎:“孤娶你为太子妃,不会是妾。”

    “你可愿意?”他盯着她,低声问。

    “……好。”她浑浑噩噩地答。

    今日来姜家参加满月宴的宾客,无一不是同手同脚,腿脚虚浮地离开的。

    只因还未曾开宴。

    皇后娘娘竟也来了。

    身边还带着个宋贯卿。

    皇后娘娘竟还当众抱起了姜大人的外孙儿。

    似见到亲孙子一般疼爱怜惜。

    竟还命宋贯卿一看。

    宋贯卿只看了那孩子一眼,目光转而落到了一旁的太子身上。

    说了一句众人无不震惊的话。

    “太子这都有儿子了。”

    ……

    世人皆道,姜家有大运道。

    弄错了个女儿,紧跟着假女儿被废,逐出东宫,四姑娘又被皇上亲封为太子妃,为东宫正妃。

    太子大婚,亲至姜家迎妻。

    姜家高朋满座,宾客如云,姜夫人被诸贵夫人簇拥,耳边皆是夸赞之言。

    “姜夫人好福气,好福气呀……”

    “儿女皆是人中龙凤……”

    “……姜大人能娶夫人为妻,是为祖宗烧高香。”

    张玉梅越过众人,站在前方,望着身穿凤冠霞帔,由着太子亲手呵护牵着的小女儿,以及前头笑容满面,忙碌不休的大女儿和儿子。

    眼眶殷红,似晚霞映入眸中,泛着粼光。

    她按着跳动的胸口,泪水浸染面颊,阵阵发颤,低喃了一声无人能听清的话。

    “本该如此,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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