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一年级还不会数数?二大爷,你莫不是在框我吧?”
呷莫村里,秦逐一户村民的家中喝茶。
这户人家的主人,便是先前秦逐散烟的老汉,也是沈幼微的二大爷。
“咋个框你,都是真的,幺妹儿小时候很笨,脑阔不灵光。”
老汉二大爷一脸感慨:“许是阿强两口子显灵,这才让她脑阔开窍,考上了大学。”
秦逐听得稀奇,没想到沈憨憨还有被说脑子不灵光的时候。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沈憨憨只是憨,但,人并不笨。
毕竟,能考上江大的学生,你说他笨,那让那些考不上的人,咋办?
秦逐一边听着沈憨憨小时候的趣事,一边喝着二大爷自个儿种的茶叶。
茶不错。
秦逐一个不懂茶的人,喝着都觉得不比他在谭平文那顺的茶叶差。
“二大爷,茶叶还有吗?我买点,回去送人。”
叨扰了二大爷这么久,怪不好意思的。
再加上这茶的确也还可以,秦逐便想着带点回去,做个顺水人情。
“买啥子买哦,我送点儿给你噻。”二大爷很是热情。
这茶是二大爷自个儿种着喝的,在山里人看来,不是什么好茶,不值钱。
还比不上秦逐散的那半包华子呢。
说着,二大爷便转身去找晒好的茶叶。
可他进屋没多久,外面便响起了一阵密集的锣声。
伴随着的,还有焦急的喊叫声,断断续续的,很是慌乱。
竖起耳朵听了一会,秦逐才听了个完整。
原来是进村的路,旁边的山崖塌了。
好险!
得亏出村的时候遇到了二大爷,被他拉了过来喝茶。
要不然,也不知道会不会刚好开到那段塌方的路上。
秦逐心有余悸。
这时候,原本正在找茶叶的二大爷也听到了动静,连茶叶也顾不上找,连忙跑了出来。
“小伙儿,你先坐一哈,我去瞅瞅。”
“要得。”秦逐点点头,学着当地的说法应了一句。
二大爷拿起挂在墙上的棉袄,急匆匆地出了门。
外面还在下雪,鹅毛大雪。
作为北方人的秦逐,早已习惯。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里不睡炕,取暖全靠一个火盆子。
秦逐一边烤着火,一边喝着二大爷自己种的茶,身体逐渐暖和。
但很快,他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焦急的议论声。
“咋个回事嘛,幺妹儿出去做啥子嘛?”
“山都塌咯,再塌一哈咋个办?”
“赶紧去追……”
听到动静的秦逐,连忙从屋里跑了出来。
一出门,便看到了沈家阿姐。
沈家阿姐很是意外:“你不是走了咩?咋个在这?”
“沈憨憨呢?”
秦逐皱眉。
“幺妹儿出去找你……”沈家阿姐回过神来,心急如焚。
“瞎搞!”
秦逐连忙掏出车钥匙,打开了停在二大爷家旁边的车子。
沈家阿姐见状,也连忙跟着上车。
秦逐一边开车一边掏出手机,电话打出去之后才想起来,这里没信号。
“瞎搞,我就算真被埋里面,她去了又能干啥?”
秦逐忍不住吐槽道。
真是个憨憨。
沈家大姐坐在车上,后知后觉,逐渐开始慌乱。
她的心里直打鼓,只能乞求阿爸阿娘在天有灵,保佑沈幼微不要出事。
秦逐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塌方处附近。
远远的,就看到了一边的山崖整块塌陷了下去。
整条路,被拦腰截断。
四周围还不断有碎石落下。
但并没有发现沈幼微的身影。
沈家阿姐看了一眼路边的悬崖,急得眼泪打转。
“别慌,没找到人总比找到人好。”
秦逐安慰道,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这个节骨眼,没见着人,总归不算太坏的消息。
起码比看见一具冰冷的尸体或者是奄奄一息的人要强。
沈家阿姐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握方向盘的手,有些发抖。
“哪里能打电话?”秦逐再次开口。
“啊?”沈家阿姐一愣。
“我问你哪里能打电话,就年三十那晚,沈憨憨是在哪里给我打的电话?”秦逐连忙解释。
沈家阿姐回过神来,指了指旁边的一座山。
“带我去。”
秦逐二话不说,直接把车停在了山脚下。
沈家阿姐不敢耽误,连忙下车,带秦逐上山。
雪还在下,山路又抖又滑,哪怕是沈家阿姐,中途也踉跄了好几次。
“他平时就是在这儿回我消息的?”
秦逐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眉头皱得更深。
这是一座荒山,上山只有一条陡峭的小路,四周围都是些光秃秃的树。
除了几座孤坟,再没有人烟。
白天都见不到人,更别说是晚上。
很难想象,年三十那天晚上,沈憨憨是怎么敢一个人到这里来打那通电话的。
“村里没信号,只有这里有。”沈家阿姐解释道。
她原本也好奇,为什么沈幼微回家之后,每天都要上山一趟。
直到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她才知道。
原来她是为了回秦逐的消息。
秦逐听了,心里有些堵。
只能继续往山上走。
走着走着,前面的沈家阿姐忽然停了下来。
“到了吗?”
秦逐愣了愣,然后往前面看了一眼。
只见沈幼微站在不远处,踮着脚尖,高高地把手机举过头顶。
被冻得发红的脸上,挂满了泪痕。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不停地按着手机,似乎在祈祷着什么。
就在这时,秦逐的手机震了震。
是她打来的电话。
听着手机里响起的终于不再是冰冷的机械音,沈幼微整个人瞬间松了一口气。
但,电话还没接通。
她的脸上仍旧带着一丝担忧。
秦逐拿起手机,点了接通。
“喂……喂。”
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秦逐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你在哪?”
沈幼微背对着他,声音同样带着一丝颤抖,像是在害怕自己担心的事情发生,同时心里也在不停地祈祷。
“我在你身后。”
秦逐缓缓开口。
“啊?”
沈幼微急忙转过身来。
在她转过身来的那一刻,秦逐真想把眼前的画面定格在此时。
哪怕是许多年以后,他仍旧无法忘记。
有一个憨憨,穿着大花袄,扎着一根麻花辫,在冰天雪地里,拿着手机,眼泪汪汪。
盼着他,等着他,念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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