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渐浓的夜色,红府的屋檐上早已挂上了一盏盏大红灯笼,离远望去好似一团团朦胧锦簇的红花束。

    红中抱着陈皮一路回到红府,现在这偌大的红府里只剩下一些红家的伙计与下人,二月红与丫头在梨园建好不久后就搬了过去。

    二月红当初建梨园就是为了给丫头换一个地方住,二月红自知红府以往是怎样的藏污纳垢之地,再加上各种土里面的物件形成的阴气,对丫头的病情很是不利,长此以往、循环往复丫头的身子只会越来越弱,所以这才耗费巨资命人搭建梨园。

    而现在二月红也只有在处理红家事务之时才会回到红府,所以如今红府住的主人自然就换成了红中。

    但当红中踏入红府的时候,管家居然就站在宅院门旁,像是已经等候多时般。

    红中挑眉问道:“何事?”

    管家低垂着头赶紧回道:“爷,二爷在正屋等您一下午了,现在还没走,说是见您回来让您即刻就过去,有要事与您相商。”

    红中歪了下头,像是有些纠结在思考般,缓缓开口道:“可我徒儿受伤了我要先把他送回阁楼,你就按我说的话先去回了兄长吧!”

    话音落下,红中就越过他径直朝着阁楼的方向走去。

    管家一愣,待他抬头看去时,只见红中的背影

    “师父我我自己可以走的您先去啊呃”陈皮话说到一半,就被红中那只微凉的手探入拧了下胸口

    陈皮顿时不敢再言语,心中暗骂自己真是犯贱,没事多什么嘴,又惹了这个喜怒无常的变态疯子折腾。

    红中停下脚步垂目冷冷地盯着他看,但脸上却露出一抹笑容:“徒儿你这是怕耽误了为师的事,还是怕耽误了我兄长的事啊?”

    陈皮每每见到他这般笑容,就知道这个疯子又要开始了,他强自镇定地说道:“徒儿是怕您因为徒儿而耽误了事,徒儿没有别的意思”

    可红中嘴角的弧度越发大了,他将陈皮放了下来,抬手抚摸着他的耳垂,直到那白皙变得艳红,他才俯身凑到陈皮耳畔,轻声道:”既然我的乖徒儿这般贴心,为师也不好拂了你的好意,可为师又担心你这粗心大意的性子,刚才走个路都能将自己绊倒所以为师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就自己爬回阁楼吧。”

    陈皮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瞳孔微微一缩,但看到红中脸上温润的笑容时,他还是缓缓跪了下去:“是,师父。”

    然后就在他跪着刚要转身时,上方又传来红中那戏谑玩味的声音:“把衣物褪到腿窝,一边摇()一边爬。”

    陈皮猛地一僵,这里距离阁楼还有一段距离,甚至还要穿过长廊旁的花园极有可能会遇到在府内巡视的哨子或者是下人

    他扭过头用脸蹭着红中的小腿,哀求道:“师父让徒儿回阁楼里面脱脱着爬求您”

    红中蹲下身抓住他后脑的头发,直视他满是惊慌的眼眸,笑着问道:“作为一个乖徒儿不是要听师父的话吗?怎么?陈皮你是又要不乖了吗?”说到最后,红中脸上温润的笑容缓缓收起,漆黑深沉的眸底藏着的是一片猩红的癫狂仿佛在这一刻即将溢出眼眶

    陈皮眼眸颤动,浑身发寒是这段时日红中对他惩戒手段的收敛让他产生了错觉

    “师师父我乖的我不会犯错我会乖乖听话的”陈皮嗓音颤抖,眼里露出惊惧的神情。

    红中拍了拍他的脸颊,松开他的头发,站起身来,俯视着他,那眼神就如同俯瞰蝼蚁般冰冷。

    陈皮哆嗦着手臂,将自己的衣物按照命令褪去,在周围大红灯笼的灯光笼罩下,他摇动着()朝着阁楼方向一点一点的爬去

    然而跳动的心脏仿若也在这一刻跌入谷底,他生而卑贱为了生存当过偷儿、当过乞丐、后来为了富贵地位一百文杀一人而四屠黄葵如今如今他这般卑贱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活着?为了富贵?还是为了权势?

    陈皮在这一刻突然很是迷茫泪水从他的眼尾无声滑落,半褪的裤子在他的腿窝,被石子路上碎石摩擦

    心脏就如同这赤裸的身体一般感觉异常冰冷

    一阵微风吹过,吹得屋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都在摇曳

    昏暗的泛着红意的灯光明明灭灭地照在陈皮爬行的路上,在被一颗石子硌破手掌后,他抬起那受伤的手掌,看着掌心处混杂着猩红鲜血的泥污,脸上突然露出苍白诡谲的笑容。

    红中你是在乎我的多么可笑的一个发现

    你终究会被我拉入这场荒诞的戏里

    红中其实悄声地跟在陈皮身后,静默地欣赏了一会儿,但随着身后不远处传来的轻微声响,他嘴角微微勾起他知道是二月红来了

    于是他站在原地不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陈皮摇晃的(),想着一会儿回去要给那上点紫红的颜色才更好看

    直到二月红走到他身侧,他才有了些许动作,他侧过头,脸上的神情被摇曳不定的昏暗灯光照得有些扭曲亦或者他脸上的神情本就是扭曲的他嘴巴开合,发出的是跟二月红如出一辙的温润声音:“兄长您瞧清楚了吗?我可是听您的话,将我们的徒儿管教的很是乖顺呢!”

    二月红脸色阴沉的可怕,哪怕是距离并不近,陈皮的匍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花园拐角,可他的眼力让他清晰的瞧见了陈皮摇晃着()以及他身上的那些痕迹

    二月红身侧的手指微动,但最终还是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淡淡说道:“我今日前来找你,是要交代你一件事。”

    红中有些好奇,走到他身旁,像儿时般将头抵在兄长的肩上,话里有着疑惑亦有着一丝讥讽:“兄长要交代我的事情,怕是极为重要吧!不然依照兄长您这般忙碌的人物,又怎会为了等我而白白浪费了整个下午的时间呢?”

    二月红抬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脑,随后猛地一拽,让他被迫仰起头对着他的脸。

    二月红眼里森寒无比,带有警告意味:“千面,别太放肆!”

    红中一愣,疯狂扭曲的笑意僵在脸上,然后渐渐归于平静:“是,属下逾矩了。”

    二月红见他好似正常了,松开他的后脑,神情有些疲惫,二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二月红看他的眼神仿若无声的叹息。

    “他将整个长硰城作为戏台,戏已经开场了他要我也跟着演一出戏我不希望陈皮成为他手里的角儿,一周内你带着他离开长硰城前往湘山城避一避,没有我的手令不要让他回来。”

    红中深深地凝视着他的这位兄长,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家主,我不懂您为何到了这时还要追随听命于他,就像我当初不懂您为何见他第一眼就愿意信任于他,甚至不惜将整个红府与他绑在一起。您当真就不怕吗?不怕有一日他将您将红府所舍弃?”

    二月红突然笑了,语气很淡,可里面却蕴含着让人难以忽视的自嘲:“我以前说过,红府早已与他长硰张家密不可分了,所以红府不会被他所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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