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定时分,原本无风的夜晚,突然渐起波澜,晚秋夜里突起的寒风吹得无叶枝桠“呜呜”作响,江岸边上张牙舞爪的影子如同前行在暗夜里的伥鬼,令人胆颤心寒。

    满是璀璨星河的天幕也随着势大的狂风携卷而来的乌云遮掩,大地霎时一片暗淡。

    随着一滴冰凉的水滴从天幕坠下,砸落在窗沿瓦片上,形成一小块水渍后,又一股寒风吹袭,大珠小珠般的雨滴纷纷被乌云抛下,叫嚣般拍打在房檐屋瓦,那密集的声响如同催命的沉闷锣鼓。

    外面飘风骤雨,屋内死气阴沉。

    陈皮正端着一碗滚烫的肉汤坐在榻旁,脸色阴沉无比,脖颈上青筋隐隐凸起,明显是在强压着怒气。

    “师父,您是非要这般与我作对是吗?”这句话陈皮几乎是咬着牙关从齿缝中硬生生给逼出来的。

    然而躺在榻上背对着陈皮的那人却置若罔闻般,依旧紧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

    若不是看他满是青紫痕迹的苍白身躯因为呼吸胸廓还有半点起伏,恐怕都要以为这榻上躺着的是一具尸首了。

    今日是陈皮与红中从梨园回来的第四日,眼瞧着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到了第五日了。

    可红中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已然有三日了,马上就是第四日。

    原本从梨园回来的那个晚上,陈皮折腾完他后,第二日便没有特意用锁链拘着他,但没想到,陈皮不过是出去检查了货物的功夫,等再回来时,原本躺在榻上的红中就消失不见了。

    陈皮发现时并没有暴怒,他只是怔在了原地,怔怔地望着那空荡荡的床榻许久,久到脚底都开始发麻,久到他不知不觉间走到榻前,伸手摸着那早已没有半分温度的棉被

    最终他嘴角露出讥讽自嘲,他经过昨晚,内心有了一丝动摇,居然生出一丝想要与这个疯子好好相处的心思,现在想来只觉得无比讽刺。

    陈皮没有焦急地派人去寻红中,因为他知道红中这个下贱的疯子是不会离开他的

    他会回来的!

    他一定会回来的

    他真的还会回来吗?

    陈皮从一开始的无比坚定的想法,随着日头偏移变得动摇甚至内心开始升起恐慌

    他在害怕,这个疯子真的离他而去

    他甚至在猜测,这个疯子会不会是觉得玩腻了,所以离开了,不再回来了?

    这个该死的疯子是不是与他在一起感到无趣了?

    红中是不是去寻找别的乐子去了?

    陈皮在这居然渐渐陷入惶然的泥潭,他眼底的猩红开始蔓延,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这个该死的疯子,他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去,凭什么他要被这个该死的下贱疯子牵动所有情绪?!!

    凭什么?

    凭什么您又抛下我,您真是个该死的骗子,我当初就应该杀掉您的,果然只有您死了才会安分待在我的身边。

    可为什么?为什么您要离开,是我变得无趣了吗?

    就在陈皮陷入惘然,即将要被癫狂侵蚀神志时,门被推开了,那个该死疯子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乖徒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原来陈皮竟不知何时跪在了床榻前,他听到这道声音,僵硬着脖颈缓缓拧转头颅,那双漆黑阴翳的眼眸此刻满布血丝,他死死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疯子,像是在确认不是幻觉。

    红中见此眉心微跳,走到陈皮身前,蹲下身,歪着头朝他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抬起无力的手掌轻抚他的脸旁,声音带着黏稠的笑意:“为师的乖徒儿,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一时间见不到为师,以为为师不要你了?嗯?”

    陈皮依旧死死地盯着他,那阴冷的眼神好似一条吐着蛇信的巨蟒,露着锋利带毒的獠牙,仿佛只要他再动一下,陈皮就会毫不留情地扑上去将他碾个粉碎、吞入腹中。

    陈皮在感受到这只微凉手掌的温度后,这才得以确认眼前的不是幻觉,就是这个该死的下贱疯子。

    “你去哪了?”他的声音冰冷生硬,好似凛冬里割人的寒风。

    听到他的称呼,红中动作一怔,随即轻笑一声,没有隐瞒:“为师有事回了趟红府,跟你的前任师父”

    可还没等他说完,陈皮阴鸷的面庞上就出现暴虐的气息,他径直起身一把抓起他的胳膊,狠狠一拽,就将他甩在了榻上。

    被磕了腰的红中闷哼一声,眉眼间露出痛苦神情,他唇瓣翕张,颤抖着吐息,一双狭长的狐眼微阖着,看向暴怒的陈皮,流露出不解的神情,像是不理解为何陈皮会突然这般动怒。

    然而陈皮对上他的神情却更加难以压制那掺杂着复杂情感的怒火,凸起的青筋,泛红的眼眶,不甘心的狠戾眼神

    此刻他这双满是癫狂的猩红眼眸里涌出的复杂情感比心中的恨意更为深刻。

    陈皮就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一样,凶狠地上前扼住红中的脖颈,撕下他身上的衣物。

    三个时辰过后。

    红中微阖着失神的双眸,满是红痕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竟不自主地颤栗着,而他本就伤痕累累的脖颈上又多出一道狰狞的青紫淤痕。

    陈皮坐起身,静静地盯着他,扫视着他的身躯,像是在欣赏自己留下的痕迹。

    可当陈皮看见他后腰处多出来的那道带血的伤痕时,眼底压制下去的猩红暗色再次翻涌,他俯身贴在这个疯子的耳畔,用掌心摩挲着那处多出来的伤口,语气森然:“这是谁弄出来的?是二月红?你的好兄长?你的好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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