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帮凶
二十五排除(上)
“……杨糖果还是不接电话?”
肖乐天端了两杯粘浮着脂沫粉块的速溶咖啡,侧身挤过刑侦办公室关键时刻脱扣掉链子的漏风门板,扬起下颏招呼着站在门口一边等着给宋叔递钉子一边凑合着吃了两兜小笼包的崔谅挪个不碍事的地方,张嘴接住了小崔警官眼疾手快地怼进他嗓子眼儿里的茶叶蛋,噎了好半晌才接上刚才那句未完待续的话茬儿,小心翼翼地晃了下没彻底冲开的咖啡纸杯,递到蔫头耷脑地蜷在他办公桌旁边塑料凳子上的韩律跟前。
“刚派出所那边还联系到了呢……说是正好在课上,老胡大哥直接开车去学校那边了解的情况,确认昨天你送她回宿舍之后就没再离开——你刚到市局门口那会儿我才接到胡警官的回信儿,人身安全肯定是没什么问题,你要实在担心,要不就把电话号码给我,我用我手机去个电话?”
肖乐天闷了口温水冲泡味道甜得诡异的速溶咖啡,后脑勺遭人当头一拍似的抖了两下,扭头就觑见韩律拧紧了眉头晃了晃脑袋,苦酒入喉一般一口气掫了纸杯,然后也被速溶咖啡狡猾的怪味儿恶心得整张脸都皱巴到一块儿,扬手把手机撇进了询问前暂时收缴随身电子设备的证物袋里。
“没事儿,她可能因为我……昨天分开之前一直追着她问陈佐奕跟她到底认不认识,有点儿置气。估计也想不到昨天还掐架的人今儿就莫名其妙地躺进棺材板里。”
韩律一口气叹得老长,勉强地替撒手不管他的杨糖果开解了几句,抬起脑袋瞭了一眼走廊里的遍地紧急,捋了捋肚子里的心慌肝儿颤:“不过天哥,我昨天跟他闹起冲突,是情况很严重吗?先前掉焦尸井里那回也没等着排号儿进审讯室啊……”
“上次你是目击证人,而且掉下去和捞上来的时候你那些大学同学都在,师姐她把你抢回局里是为了提取衣服鞋底的物证。这次你是疑似——动机人员,性质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这也就是亏着陈佐奕过了零点之后在那酒吧里惹了一伙地窜子,这你被怀疑的优先级才往后挪了点。”
肖乐天慢条斯理地捏上证物袋的密封条,歪着身子转向韩律,解开锁屏翻找出了能佐证昨晚案发时间段独自窝在车里醒酒的倒霉蛋曾经跟杨糖果视频通话聊天记录,截屏存到电脑里面,“你说你也是,住所学校离那个山前酒吧跨了半个城那么远,你跑那儿喝酒去干嘛?喝酒打架给陈佐奕抡了一拳就得了,还非得搁街区停车场坐在车里窝半宿才回家——杨糖果接视频之后说过什么吗?你俩大概的交谈内容还记得清吗?”
“她啥也没说啊……我估计要么是嫌我一直打电话在宿舍里扰民,要么就是纯粹想听我道歉,我自己在那儿叨叨俩点儿,没话说之后她就挂断了。”
韩律耙了耙缠了一团晦气的头发,慎重地回忆了片刻,无奈地晃了晃脑袋,“真就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我去产业园本来是琢磨着找邵桀倒会儿苦水,都快到园区才想起来给他打电话问问在忙啥,知道他们那儿白天出了不小的幺蛾子晚上在补训就没折腾他,跟着导航找到那个山前酒吧寻思借酒浇个愁,谁成想还能在那儿碰见陈佐奕啊!我就坐吧台前面喝个酒,他还撺掇人上我那儿挑衅!”
“挑衅你就动手?”肖乐天嗤声无语,“问你怎么动的手你又说你微醺记不清,尸检的时候还得把你那一拳头整出个单独分析。”
韩律理亏地缩了下脖子:“那酒吧的场子里黑灯瞎火的我上哪儿注意……经理拉架免单之后我就走了。找代驾找了半个小时没人接单,我就寻思在车上睡一觉,等醒酒了再回去。五点来钟六点多那会儿还什么事儿都没有呢……”
“就你楼下那台卡宴?预定路程穿过三个事故高发的溜车路段,哪个代驾不掂量掂量——走两步路打个车的事儿,何必今儿落进重点排查人员的范围里。”肖乐天偏着脑袋瞧了眼拷贝行车记录内容的进度条,对着爬动进程还不如蜗牛赶路的电脑系统闷声叹了口气:“这也就是亏着街区停车场的监控和你车载记录仪上车内车外的视频拍得全乎,不然你这二十四个小时之内都别想从市局里出去……怎么了?”
肖乐天视线一偏,觑着沮丧耷下眼皮的韩律忽然眼神一凛抽了口凉气,紧忙追问了一句:“想起有什么不对劲?”
“……嗯……也不知道算不算……就是……昨天在派出所的时候不是打了他眉框骨,但没破皮么……我晚上在酒吧跟他动手的时候,好像看见他脸上有一道破皮见血的伤,不过不太确定,有可能是吧台那红色的霓虹灯晃的……”韩律抿了下嘴唇,绷直的脊背又缓慢地松垮下去,抬眼看着肖乐天一瞬失望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皱了皱鼻子。
“……对了天哥,没见江警官呢?”
“昨天派出所把人领走的不是盛城国际的梁霁?我师姐去找他了解一下情况,快的话……估计能赶上一起审你。”肖乐天话说到这儿稍微一顿,迅速地捯了两遍适才当是朋友顺嘴应下的疑问会不会有什么本不该提,确认无关紧要才卸了口气,“怎么了?”
“确实应该去审一审那个梁霁——虽然都是从我爹那儿听来的,不过能让我们家那小老头打心眼儿里避之不及的人,绝对没表面上看着那么一本正经。”
韩律倒是压根儿没把心思放在保密与否的事情上,恍然点了点头,啧声就把嘴角撇下去,“你知道那个陈佐奕为啥在派出所里那么怕梁霁?那是因为先前富安兴城那老板死得不明不白,他们圈子里都讲说怀疑那事儿多少跟梁霁沾着点儿关系。”
肖乐天一时没绕明白这里的深浅关系:“陈佐辉死在晚渡山那会儿,我记得该查的都查过了,那新闻报的比咱们局里通报都全,没听说还有这么个渊源在里……”
“估么着传来传去都是半真半假呗,但最起码的,富安兴城那会儿跟盛城国际的竞争关系肯定是没跑儿。”韩律神秘兮兮地挑了下眉,缩着肩膀把声音压低。
“之前都是从我爸那当乐子听,也就知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事,但从来没往深了合计……早几年富安兴城家大业大,陈佐辉一直把公司的决策权紧紧攥在自己手里,那陈佐奕肯定觉得,一家人连半杯羹都分不到说不过去啊,就总惦记着捅咕点儿什么事情——相传啊,其实在他跟梁明攒到一块儿之前,就曾经跟梁霁私底下达成过什么协议,就陈佐辉死在晚渡山那天,在会所里主动跟陈佐辉攀关系那小姑娘就是梁霁介绍过去的,专门儿就赶着陈佐辉去晚渡山的日子,那这消息哪儿来的,肯定是他们家里人漏出去的啊。”
“八卦啊,纯粹是八卦,就是听得有鼻子有眼儿的,我就跟你学几句。”韩律搭着肖乐天的肩膀,抬手帮他把震惊得快掉下来的下巴颏托回去:“但是吧,这点儿风头也不全是凭空而起,毕竟当年想在会所里攀高枝那女孩儿现在确实是在盛城国际,大学毕业就过去了。”
肖乐天咽了口唾沫,使劲儿眨了眨眼睛:“还真在?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不太确定,但姓什么我记得可清,黎,跟我妈男神一个姓——哦对,黎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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