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将清河县比作一座高塔,鲁九万占据塔顶,那刘仁就充当了他下一层,手底下的小商小贩方圆之内不计其数,数量可能不多但份量却不轻。
对这些来人说,李幼白本来就无需给他们面子,只是好言相劝之下作用收效甚微,使得刘仁意图来回周旋。
对方诚惶诚恐起来,嘴里高呼说:“大人,您真是冤枉老儿我了,我在县里只做烟草生意,其他事情都是别人搞出来的,县里县外,我真没有能力,而且您看,这些天我已经出过不少粮食了,没这个道理还要让我继续出粮啊”
耳听着刘仁还在嘴硬,李幼白已经不想与他废话了,否定对方的说辞后,言语也逐渐严肃粗粝起来。
“施粥是施粥,卖粮是卖粮,你若卖粮,施粥的事便不用你做了。大家都是商户出身,别再继续与本官装傻充愣,大秦律法早已规定,囤货居奇,私抬价格,我想拿你谁都阻挡不了,看你施粥是有一份善心在给你个洗心革面的机会,别不识好歹。”
刘仁意识到李幼白的态度,心中已经知道此人绝对不可能会被鲁九万拉拢并使用,知晓对方要拿自己开刀敲山震虎,他的态度也不由得将之摆正到鲁九万名下。
老人咬紧牙关,还在尝试着求取退路,放低姿态与口风道:“大人,这大秦律法条条框框如此之多老儿我怎么会全部知晓,而且这囤货私抬价格,老儿没有将米高价售出就不算高抬啊,而且粮食这些东西,刘家上下人丁,佃户,奴工全部人都跟着我吃饭,囤米囤粮很正常您说是不是。”
见到李幼白没有打断他,刘仁打定主意继续说:“历年灾荒,也没有官府逼着人卖粮的说法,大人,今年粮灾非同一般,老儿我愿意捐粮捐粮”
李幼白刘仁的话,只觉得脑袋里的血管在凸凸绷紧,无奈又疲倦的揉揉眉心叹息一声。
纵观现如今天下格局,哪怕是七国鼎立之时,律法里就已规定不允许商贩操纵物价,调控市场,但律法是律法,有没有人遵守便是另一回事。
令法出了京城传遍各地大小州府县城,没有严厉的监管措施,真要全部实施起来难度与代价非常巨大。
就拿赈灾来说,大部分人都知道,只要律法严明,将贪赃枉法的官吏办了,杀了就能解决很多问题,同时也能做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可问题就在于,执行者面临的敌人是地方官员,地方豪绅,地主,江湖门派,得不到朝廷全力支持与保护,自己能不能活都是问题,更别说惩治别人。
这种破坏潜在规则的人,通常都是不得好死的,不怕死的人终究只有少数。
现如今的秦朝削弱武道,广招天下文人士子,增纳商路,广开市场,使得商业逐渐迈向繁荣,在这种前提下商人较为自由,对价格管控逐渐宽松,许多时候都是任由市场自行调节,可到了这时候,官府往往拿囤积的商户没有太多有效制止办法。
李幼白得到秦义绝指点,同时自己又清楚,鲁九万这头大虎不可能一下打掉的,只能慢慢切掉他的爪牙,戳瞎他的眼睛,先动一部分人,她自己有信心得很。
“本官说的很清楚了,粮价才是问题关键,你当本官是上门要饭的,还要捐粮?”
李幼白的声音与眼神逐渐冰冷下来,斜斜看向一旁的刘仁,幽幽道:“本官不想杀人也不想清河县闹出民变灾祸,本官要的是稳定,是皆大欢喜,你的粮怎么出手都是赚的为何还不动,你在等什么呢,本官不希望看到市场上没有粮食流通,起码要给百姓看到一点希望。”
“大人,老儿我愿意捐六千斤陈米”
“混账!”
李幼白变了脸色,加重语气大喝一声站起身,吓得刘仁当即双膝跪地,偷眼瞧着这位巡察使大人走到厅堂的房檐下看着这春日雨幕,静静的,过了会,巡察使大人才再次出声。
这道声音从真正意义上能让人感受出一种心寒的感觉,看着飘落的绒毛细雨,李幼白皱眉说:“你们包括鲁九万做的什么事,本官清楚的很,你们和本官一样不想看到外头死那么多人,因为控制不住,那些灾民最后会不管不顾冲进你们的房子,冲进你们的田地,抢你们的东西。
但是,你们只是想把天底下的人都变成外头饥民们那副模样,情愿自己吃亏让他们喝点粥,吊着一口气继续给你们做牛做马,继续对你们感恩戴德,可他们还不知道,这些东西本该就是属于他们的”
心寒的声音里,带有前尘往事的介怀与愤怒,回忆起上辈子的事,自己读十几年圣贤书,然后出去送外卖,还几十年房贷,剩下的时间坐在房子里苟延残喘,从未有一刻为自己而活过。
所以面对这些愚弄百姓祸害世道又冥顽不灵的人,李幼白连一丝丝同情与悲悯都没有。
她转回头,冰寒的脸上是释怀的笑意,谪仙般的容貌下此时此刻却让刘仁寒毛卓竖,“本官眼下确实没办法一举击溃鲁九万,可是要弄你绰绰有余,本官知道你很怕鲁九万,可你为什么就不怕本官呢,还有几天时间,如若再不放粮出来卖,本官会让你知道,无论是县令还是鲁九万他们都救不了你,那时你才会清楚,真正应该要怕的人只有本官”
刘仁心凉了半截,可还想做最后挣扎,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爬过去想要抓住李幼白的裤腿,嘴里高呼着,“大人,大人你不能这样啊,有事还可以商量,可以商量的啊”
老人还在地上叫着,可李幼白早已经撑着伞带上苏尚往外头出去了,身后的声音渐渐变小,直到坐上马车听不见后,苏尚便看到李幼白脸上再也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
“夫君,难道计划失败了?”
李幼白摇头,而是看着自己的娘子,郑重道:“你今后若是遇见像刘仁这种豪绅地主,一定要像我今天这样,无论对方开怎样的条件你都不能接受,绝对不可以讨价还价,我不是不给他们赚钱,而是不要赚的那么过分,赚人命钱到手里都是脏的。”
苏尚听进心里,方才一幕幕一句句她看得清楚,听得真切,刘仁商人的狡猾和诡辩早已刻在骨子里,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对方早就准备好的圈套中,只是夫君这般强硬,碰撞是很难避免的了。
她脸上有些忧愁,就在此时,夫君的手盖在了她的手背上,她抬起眼眸朝身边的李幼白看去,只见对方唤来几个人,轻声说让他们盯紧这里云云。
苏尚白皙的脸上红了些许,又得到安慰一样,担忧不再压着胸口,她无声笑了。
李幼白离开之后,刘仁寝食难安,回忆起对方的态度,语言,做派和传言,让他愈发煎熬起来,等到第二天的时候立即备车前往了鲁九万的大宅。
即使刘仁他自己很相信鲁九万,可李幼白说出来的话就知道并非玩笑,知府下派下来的巡察使,想要动他一个小小的县城商户,比捏死蚂蚁还要简单,而且对方的态度很强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到这一刻,慌乱是难免的,如果鲁九万帮不了他,也别怪自己之后无情,这些年替鲁九万做过的脏活累活,绝对不能自己一个人全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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