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已经阅卷完毕,把县试通过的考生试卷抽出来,交给钱粮师爷赵嘉仁,让他帮忙再过目一遍,免得出什么差错。
县太爷有些疲惫,揉一揉眉心,道:“有个前车之鉴!某年,有个考生故意写藏头诗,辱骂朝廷和天子,嚣张至极!可是主考官偏偏看走眼,还把他点为头名!下场都很惨!”
听闻这话,赵嘉仁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拜读那些考生的文章,重点提防藏头诗。
看了半天,赵嘉仁道:“县太爷,没发现藏头诗。”
县太爷养足了精神,中气十足地道:“那就好!赵师爷,请帮忙揭开糊名的封条,本官要写红榜了!”
为了防止作弊,防止考官与考生勾结,试卷上的考生名字都被封条遮盖。县太爷之前只阅读文章,却不知那些文章究竟是何人所写。
他笑道:“唐风年这次也参加了县试,不知他是否通过。”
他隐隐有些期待。
等到糊名的封条一张张被撕开,赵嘉仁率先看见唐风年的名字,心中气血上涌,眼神变得阴骘。
这不是他想看见的结果!
敌人越强大,自己就越憋屈!给敌人使绊子,自己才能痛快!
他想把唐风年的试卷藏起来,再毁尸灭迹。
他偷偷摸摸,慢慢把唐风年的试卷往桌子边缘拉扯,但好巧不巧的是——县太爷忽然盯着他看,笑问:“赵师爷,你为何磨牙?还一脸不高兴?莫非哪个考生的文章令你不愉快了?拿来,给我瞧瞧!”
赵师爷假笑,道:“回县太爷,看了半天试卷,我眼花缭乱,并非不愉快。而且,县太爷阅卷三天,依然生龙活虎,令在下佩服!”
说着,他把唐风年的试卷递过去。
县太爷看见唐风年的名字,又惊又喜,眉梢一动,笑道:“这些文章居然是他所写!不错!赵师爷,我想点唐风年做第一名,如何?”
赵嘉仁心里咯噔一下,那感觉就像半夜做梦忽然蹬腿,犹如从高处突然踩空坠落,着实受了惊吓。
他的眉眼凝重起来,仿佛悄然爬上了一层寒霜,眼睛微微眯起,心想:不妙!如果考生在县试和府试中都排第一名,就可以免去第三场的院试,直接被点为秀才。
秀才中的佼佼者被称为廪生,只要每年通过官府的考核,朝廷就给廪生发放廪米,每月六斗米。
赵嘉仁本人就是秀才,恰好也享受廪米待遇。
他不希望唐风年遇到这种好事。
于是,赵嘉仁连忙反对:“县太爷!万万不可啊!唐风年与石师爷来往甚密,他的岳父又是赵氏族人,而我恰好是赵氏族长,如此一来,他与您身边的两位师爷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外人见他得第一名,必然说闲话,误以为您徇私,有损您的英明!”
县太爷被说动了,皱起眉头,遗憾地叹气,道:“世人总是喜欢胡乱猜测,唐风年写文章有理有据,不像别人那样啰里八嗦或者夸夸其谈,而且卷面整洁,一笔小楷十分工整!哎!我十分欣赏他!可惜啊,扯上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我不得不避嫌。”
赵嘉仁见自己奸计得逞,心生快意,又挑剔道:“他字迹虽工整,却既不飘逸,又不洒脱,缺乏风骨,更没有龙飞凤舞的华丽,只能算平庸罢了!不但做不了第一,连前五都进不了!”
县太爷累了,也烦了,直接摆手,道:“那就让他做第六名吧!赵师爷,你帮我写红榜。”
隔天,官府放榜。
一大群人早就在那块地方等着了,个个心急如焚,急于在红榜上找自家人的名字。
找到了就大喜,没找到就再找几遍,生怕看走眼。
赵东阳挤在人群中,他个子矮,又有些胖,总是被别人挡住视线,又挤不到最前面去,于是上蹿下跳,观看红榜。
看见女婿的名字,他拍掌大笑:“太好了!中了!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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