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周围几个相熟的同学说了几句,打好饭后往她这处来。
“你好。”他端着冒着热气的三菜一汤。
“老师没留堂啊?”她玩笑了句。
“可能老师也饿了。”高同学回以微笑,“我们高三是第一批吃饭的,再过一刻钟才是高一高二。”
“这样好,食堂人流错开,免得挤得站不下人。”喻姝打量着还算窗明几净的高中食堂,除了地上有点滑腻腻得恶心,需要小心行走外,其他都挺不错。
“你高跟鞋小心。”高醒言也想到了这点。
喻姝不甚介意,五公分都不到,和她穿过的恨天高差远了。
“之前和你发的消息……”她还是决定稍微说得清楚些,免得孩子一知半解得胡思乱想。
“是因为我在一家大集团上班,来往接触的有重大商业机密。”喻姝尽量说得通俗易懂,语气相对轻松,“所以就被要挟了。”
“我可以拿来要挟你?”高醒言不解得反问。
是你的身世。
是你那不堪的父母。
“你是我的谁啊——”他忽的有点吃不下饭了,自嘲道,“帮我换学校帮我讨公道,还有那么好的房子给我住。”
“我真是不得不多想。”
喻姝缄默一瞬,有想和他坦白的冲动,她对奚燕有信心,或许成不了一百分的母亲,但绝不会伤害到可怜的无辜孩子。
不过……
奚燕后面牵连出来的一串可怕事实呢。
他要高考了。
之后说吧。
“你专心高考。”喻姝说了句让人无法反驳的话,华国大地的莘莘学子都懂得高考的特殊与分量,人生真正的分水岭,无数家长口中的终点线。
那几句‘你高考结束,随你干嘛’‘高考完给买啥啥’的话,每个高中生都或多或少地听过。
“也就是说,我高考完,你和我摊牌是吧?”高醒言趁机提了要求,眼神却紧张地盯着她。
唉,半大孩子。
也为难他了。
喻姝没什么纠结,大包大揽地承诺:“可以适当透露一点。”
“行。”高醒言很知足地点了点头,顺带着恢复了食欲,一面问她,“你要吃点什么吗?”
喻姝想说算了,奈何食堂的烟火气太足,她也确实有些饿。
“拿我饭卡去。”高醒言非常大方。
她是钟爱饭食的,去了自选的韩式料理档口。
那儿也站着个人,看背影身量比她矮些,扎着低马尾,一身中规中矩的套装,与她差不多的年纪,依稀还有一点点眼熟。
看打扮八成是学校老师。
她老是觉得郁拾华记性太好,其实她又何尝不好。
短短几步路,她便从海马体里调出了相关信息。
是那天和奚燕一块看上一件衣服的姑娘,那会儿看着挺稚气。
果真,正装催人老。
一穿那种套装款式,人就自然沉下来了。
“同……”负责招呼的大妈一看喻姝,脱口而出的同学咽了下去,笑道,“新来的老师哦,怪好看的,吃点什么?自己看看。”
点好单让到边上的女老师闻言自然打量了她一眼,喻姝与她对视,微微一笑表示友好。
对方则没敛住情绪,显然好像认识她?
“诶,没看好的话让让哦,后面同学先来。”食堂大妈讲究效率,眼看喻姝不是凡品,先招呼后头同学上来。
和普通饭菜相比,这一排的自选料理都偏贵一点,且现做费时,对于午饭时间短促的学生而言,并不是最优选。
他们这儿人少,那男生一点完,喻姝也做出了选择,后头的高醒言还巴巴等着她回去呢。
“一份五花肉石锅。再加个海带汤吧。”喻姝没亏待自己,而且她看高醒言没打汤,有心给他添个汤。
左右饭卡钱也是她充的。
混了这么多年,好歹实现了食堂自由,不用斤斤计较几块钱了。
“好嘞。”大妈眉开眼笑地刷好卡,又忙碌地从身后的取餐口端出滋滋作响的一份石锅。
“何老师,好了。”
正是那位女老师的。
喻姝没主动攀谈的想法,对方也是如此。
不过,她能察觉,人家可能比自己更了解情况?是在什么场合见过吗?
何姓……
她不免想起昨天才晃过的何医生。
又失笑地感叹自己多想。
就算同是一个何,也是此何非彼何。郁拾华昨日无意提过的,那位心理师的父亲是他母亲的引路人,算是半个师徒关系,真正意义上的上层大佬,桃李全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也难怪他颇为礼敬客气。
这样的家庭,小孩怎么会来公立学校做个普通老师,还吃劳什子的食堂?
转念一想,那何仙不也在公立医院的心理科实习过?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家子保不准都是不走寻常路的。
喻姝一面胡思乱想一面笑自己没见过世面,闹不懂仕途人家的规矩和从事风格。
她很快甩开了这个小插曲,小心端着餐盘坐到了高醒言对面。
“尝尝,大妈极力推荐的海带汤。”
“咸死人不偿命的,你悠着点儿。”高醒言挺痛心疾首得看着她,不知心疼什么。
喻姝挑眉,把原先舀了一大勺的汤硬生生洒掉了大半,慢慢舔了一小口。
啧,果真。
应该先问问同学建议的。
“你认识那女老师吗?”高醒言等她吃了一点后小声开口。
“我该认识吗?”喻姝微讶,笑盈盈问。
高醒言说了个阎字。
喻姝握着勺子得手顿了下,近乎失笑。这不怪她,最近这个字出现的频率有点太高了点,如影随形,以至给她种无孔不入的错觉。
“我记得阎家…似乎没有…”喻姝调动着对这家人物关系的记忆,却发现是一团混沌。
“这位特殊啊,阎家唯一千金,偏偏随了母姓,姓何。”
高醒言似乎比她知道的多。
喻姝不免警醒,毕竟邮件威胁的候选人名单上,阎家嫌疑最大。
“怎么知道的?”
“学校里传的,大家都在背地里八卦啊。”高醒言说得理所应当。
其实关于她的,也有极少部分。
他继续给她普及何小姐的故事:“咱们学校有个男学生,胆子死大,人还猥琐,偷拍了好几个女同学和女老师的裙底,奈何没有铁证,又据说是副市的侄子,无人敢正面刚,今年初就被这何老师干掉了。”
他说到最后完全是大快人心的口吻,语气中非常痛快。
喻姝嘴唇微动,眼神柔缓到了极致。
很好。
这孩子一点不像爸爸那边的人。
“你这么开心?”
“恶有恶报啊,太恶心人了。”高醒言没听出她话里的意味,添油加醋说着那男同学多么找死。敢去惹这位家世铁板的女老师。
“还要坐牢呢,听说他家小叔大义灭亲了。”除了坏人得到惩罚外,其他动作不过道听途说,高醒言难得嘴碎,说得十分热闹。
喻姝权当听了个故事,又鼓励了下高同学美好未来就在眼前,心情相当欢快地离开了。
只是车开出校门,她竟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校门外适合拉横幅的地方。
这一想,人瞬间沉寂下来。
她打电话给了苏文婴,其他她或许确定不了,可刘敬绝对把奚燕母子的情况捅了出去。
他们是同村乡邻,知道的怕是比自己还详尽。
“体制内是吧?姓…刘…”苏文婴和她一一确认着。
“同村的话…那么个小地方肯定好找。”
“安啦,尽量下班前给你答复。”
喻姝还有层担心,那战斗力非凡的死老太婆,不会横插一脚,也被搅和进来吧?
“婴婴,你小心些。那人是个有心人,牵扯到我和燕子足够了,不要再连累到你。”喻姝忍不住提醒了句。
“明白的,你让燕子别担心,我就算不成,还有禾宝呢。”
真论起来,温禾是奚燕最初的救赎人,是她托母亲把高醒言解救了出来,也是她执意要送奚燕去美国读书,见识下不一样的世界,换换心境。
当时留美就好了,喻姝叹了口气。
说到底,还是没舍下孩子。
万幸,孩子没继承父亲那边的恶劣基因,真是太好了。
回程路上,喻姝困意渐起,小盹的味儿刚上来,眼皮合上没多久,便有铃声惊醒了一脑子的瞌睡虫。
“姝姐。”是赵涵。
“嗯。”她睡意惺忪,声音迷糊。
对面停顿了一会儿,方说明来意:“一点的会议临时需要加一项议程,那三家子公司的企划书是发你邮箱了?”
一说邮箱,喻姝立刻清醒不少,身子也直了起来。
“是的。”
“能让我登下吗?怕来不及。”赵涵语气并不严肃,甚至还挺放松。
他们几个大秘书间关系还算和睦,没什么办公室剧情,主打一个互帮互助,共同对上。
换之前,喻姝肯定给了。
她甚至可以猜到,赵涵八成是因为她密码改过,用先前的老密码登不上了才会来电问她。而她昨天一时心乱,却没有立刻删除,而是欲盖弥彰地挪动到了垃圾桶,然后改掉了认证密码。
“我马上发你外网邮箱,上月底有内控部的和我提醒过,说是集团认证邮箱不能在多台终端登录,我触发好几次了。”喻姝尽量让自己说得自然,并打开手机页面开始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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