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高悬天心,晒在皮肤上恍若针扎般刺痛。

    魏国凉州,金潼府桐丘镇,下辖长留村。

    苍家地里,苍雪在前面,将一株株干蔫的粟米苗拔掉,苍雨在后面,为留下的茁壮粟米苗浇水。

    一株一瓢,姐弟二人俱是汗流滚滚。

    “姐,好热。”

    小屁孩脸蛋好似煮熟般通红。

    “再坚持一下,等会回去姐给你蒸鸡蛋羹。”

    苍雪头也不回道。

    小屁孩扔掉水瓢,将小脑袋淹进木桶里,咕噜噜往外吹着水泡。

    直至半个时辰后,苍雪拔完最后一株晒死掉的枯苗。

    直起酸痛的细腰,摘下草帽,抹去汗珠,扇了扇风。

    满头青丝,以至于浓密卷翘的乌黑睫毛都被汗水浸湿。

    “小雨。”

    “小雨?”

    叫唤两声没回应。

    苍雪猛地一个寒颤,赶忙转过身子。

    却见小屁孩躺倒在地头树荫下,呼呼大睡。

    “呼~”

    长出一口气,被吓得心惊肉跳的苍雪从地尾走到地头,来到小屁孩身旁坐下。

    看着小屁孩完美继承义母的俊秀脸庞,标致五官,苍雪桃花眸柔情似水。

    一边用草帽给小屁孩扇风,一边轻语道:“也不知长大后会娶哪家漂亮姑娘。”

    盛夏的树荫下。

    小屁孩乘着凉风,睡得香甜。

    ……

    长留村王家。

    老村长王浩阳坐在梨树树荫下乘凉。

    脚步声由远而近。

    很快,王野挑着满满两桶湿泥进入院子。

    旋即从灶屋拿出一个黄铜盆,一张纱布。

    将铜盆放在地上,王野从木桶内剜出一大块湿泥。

    将湿泥放在铺开的纱布上,随即将纱布包好。

    狠狠一拧间,浑浊井水哗啦啦,滴滴落入铜盆内。

    “爹。”

    “说。”

    “井里没水了,就剩湿泥,每家每户挖了两桶。”

    王野愁眉苦脸,“莫说灌苗,再过两三天,连人喝的都没了。”

    老王头睁开疲倦眼眸,抽出插在腰间的黄铜旱烟杆,点燃后有一口没一口抽着。

    “爹,李石氏与我说,让你召集大家,等夜里将苍家二十来亩地的粟米苗全拔了。”

    “不然再让那小丫头片子一天十来桶水的浇,苍家私井也撑不了多久。”

    老王头怒目道:“胡闹!”

    “人家苍家人打苍家水,浇苍家苗,天经地义。”

    “那个李石氏,简直蛇蝎心肠。”

    老王头思量了一会,道:“要不召集村里人打口新井?”

    王野无语道:“我的老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打井比移平一座小山轻松不到哪里去。”

    “再说了,压根不是打不打井的问题,是整条地下河都在干涸。”

    “再者,第一口新井不出水怎么办?第二口还不出呢?第三第四第五六七八口呢?”

    “唉~”

    老王头长长叹了一口气,“真他娘愁死个人!”

    ……

    日落昏黄。

    晚霞极美极绚丽,可惜老王头与王野无心欣赏。

    两人蹲在自家院门口,一个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个糙手撑着脑袋,魂游天外。

    银铃般的笑声由远而近。

    长留村的孩子王李山,领着十数稚童回了村落。

    “山娃子,你们干啥去了?”

    老王头询问道。

    “王爷爷,我们去山上抓蝉了,晚饭有荤腥喽。”

    李山咧嘴笑道。

    看着小辈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娘,老王头枯瘦手掌忽然死死握紧旱烟杆。

    手背凸显条条青色血管,宛若蠕动的蚯蚓。

    似是下了某种决心。

    “儿啊,苍澜和屈易清夫妇走穴多少天了?”

    “得有小半月了吧。”

    王野疑惑道:“爹,你问这个作甚?”

    老王头沉声道:“取水!”

    “取苍家私井之水!”

    “作为一村之长,眼睁睁看着村民们,还有这些可怜孩子被活活饿死、渴死,我实在于心不忍。”

    王野大喜,旋即皱眉道:“爹,想取苍家私井水很简单,可想进苍家院门极难。”

    “咱们若强取,苍家那小丫头片子真敢当着咱们的面割断喉咙。”

    老王头敲了敲旱烟杆,将烟烬敲打干净,再塞上新烟丝。

    “那就……杀了!”

    “说到底不过娼妓之女,还不是咱们长留村土生土长的本村人。”

    “为了一个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干女儿,苍澜和屈易清断不会与咱们拼命。”

    王野瞪大眼睛,忽觉眼前老父亲很陌生。

    沉默了好一会,王野才分析道:“爹,人好杀,不过六岁的小孩子,一锄头就能抡死。”

    “关键是,这一锄头,谁来抡?”

    “毕竟是杀人啊!”

    老王头呵呵一笑,“儿啊,爹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一人杀一人,是为罪,按律当斩。”

    “十人杀一人,亦为罪,罪不至死。”

    “百人杀一人,则法不责众。”

    王野好奇道:“爹,什么意思啊?”

    老王头点燃旱烟杆,轻吸一口,吐出烟雾。

    幽幽道:“儿啊,你且去镇上寻黄仓道长来。”

    “明儿咱们全村人,给那女娃子演场戏。”

    “男女主角,即是河神与那小丫头。”

    王野恍然道:“爹,我明白了。”

    “河神托梦,大旱之因,竟是苍家那小丫头片子。”

    “全村人众杀,将小丫头烧死,献祭于河神。”

    “之后不管老天爷降不降雨,总之咱们轻取苍家私井之水的目的达到了。”

    老王头微微颔首,“聪明,爹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爹,”

    王野不解道:“河神由头,不能由你这位老村长来抛吗?黄仓黄道长视财如命,请他出山可是很贵的。”

    老王头道:“傻孩子,咱们这样微不足道的蚂蚁,与天下人言,咱们做梦梦到玉皇大帝了。”

    “魏国新君伏灵皇与天下人言,他做梦梦到玉皇大帝向他三叩九拜了。”

    “你觉着,天下人会信谁?”

    王野不假思索道:“当然信伏灵皇。”

    “那不就得了。”

    老王头催促道:“快去吧,天要黑了。”

    “好。”

    王野连家都没进,风风火火往桐丘镇的方向飞奔而去。

    ……

    等彻底望不见儿子背影,老王头撑着拐杖慢慢起身。

    步履蹒跚走下小土坡,来到村头老柳树下。

    不一会,苍家小儿在前,蹦蹦跳跳,苍家小女在后,挑着空桶,很快回到村里。

    苍雪冲老王头微微一笑,小屁孩则是扬了扬小拳头,骂了一声‘老不死的’。

    “丫头,回家了。”

    “嗯。王爷爷用过晚膳了吗?”

    “还没呢。丫头,能不能去你家喝口干净水?”

    “当然可以啦。”

    三人往村尾处的苍家走去。

    夕阳将一老两小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

    ……

    ps:雪娘和猪皇是白鹤叼来的,72章有写。

    铺垫差不多了,矛盾冲突马上来。

    求波免费礼物,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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