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窗外那男子低头朝他们作了个揖,直起腰时还站不稳地踉跄了几步。

    只见他眼里血丝密布,脸色疲惫,神弦绷得紧紧的,似乎几天几夜都没休息。

    他眼角闪着泪花,哽咽着说道:“我、我们的女儿前天说要去无因乡看祭神礼,还给我们发了照片,但前天晚上就没和她联系上了,我们报了警,也一直没有找到…”

    “我…”宋卿卿张了张口,想要安慰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种时候,一句安慰又有什么用呢?

    “要不,我把照片拍下来吧,你们也留个联系方式,我们几个也要去无因乡看祭神礼,也许您的女儿只是贪玩,说不定我们还能在祭神礼遇见她。”

    “好、好、这好…”男子说着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一支笔,直接在照片后面写了联系方式,把照片双手递给她。

    “谢谢,照片我和她妈妈打印了很多…谢谢…我…谢谢…”

    男子终于忍不住,浑身发抖,蜷缩着背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嘴里一直道谢。他呜咽着眼泪哗哗地淌满脸颊,浸湿了衣领。

    看到这种场面,宋卿卿忍不住心酸,一个家庭的支柱,当着陌生人的面哭得力竭,可见是真的已经崩溃了。

    车缓缓驶离,透过后视镜,宋卿卿还能看见男子一直朝他们作揖的身影。

    “真可怜,怎么就走丢了呢?”白蒙手里拿着照片,低低叹了一声,说道:

    “看起来她跟小荷花差不多年纪。是吧,小荷花?”

    白蒙转头,发现坐在后排的妹妹正在呆呆地愣神。

    “你怎么了?”他问。

    突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小荷花一哆嗦,抬起头,眼神飘忽,颤颤巍巍地说:

    “我没、没怎么啊,大哥。”

    “你怎么在发抖?不舒服吗?”

    “不是!”小荷花加大音量,众人的目光一下被吸引住。

    只见她难为其难地笑笑,低着头拢了拢衣领,轻声说:

    “我只是太冷了,好冷啊!”

    “害,冷就早说嘛!”薛元秋回应着,立马调高了车内的温度,爽朗地说道:

    “小荷花,有什么事跟姐姐说便是,不用不好意思,我们都是你哥哥的同学。”

    坐在小荷花旁边的覃蕊抬起了头,瞥了一眼突然手脚僵硬像是在掩饰什么的小荷花,神情变得若有所思。

    “在哪里呢,在哪里呢…”许久未出声的肖何一手揪着鸡窝似的绿头发喃喃自语。

    “你又怎么了?”白蒙正为妹妹瑟缩胆小而懊恼,又听见肖何一直自言自语地在他旁边嘟囔着,颇为无语地说道。

    “我好像见过…”肖何的声音细若蚊蝇,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在说些什么。

    “到了到了!快看!”

    薛元秋大声喊道,一手指了指用草垛搭建的〈民俗风情村—无因乡欢迎您〉的宣传艺术字。

    越往里开,车流、人流,逐渐增多,拥堵着再也没有办法往前行驶。

    这时,出来了几个带着统一标牌的指挥员,在他们的指引下,薛元秋才见缝擦针地把车停到停车位上。

    “累死我了!”她伸了个懒腰,下了车。

    无因乡的祭神礼已经被开发得很商业化,只见街上各种绝活表演、民俗小吃让人眼花缭乱,人声鼎沸、摩肩接踵、锣鼓喧天,一派喧嚣热闹的景象。

    “快看,这里有景区地图。”宋卿卿走到一块展板前,朝薛元秋他们招了招手。

    “原来这个无因村是个‘十’字型,正中间的设置了一个祭神台,其他四条街都用作了商业。所以,如果我们要去看祭神礼的话,就必须去到这个祭神台!”

    宋卿卿缓缓说道,手指在目的地画了个圈。

    “那走吧,还等什么!”薛元秋拍了拍手,一副准备去大饱眼福的模样。

    “走……嗯?”宋卿卿点了点人数,怎么少了一人?

    “肖何呢?肖何去哪儿了?”她问白蒙。

    “我也不知道,刚才还在这呢。”白蒙左右察看,也没有找到肖何。

    小蕊缓缓抬起头,慢悠悠地伸出手指指了个方向。

    “他去那里了。”

    宋卿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座巨大的神庙赫然矗立在眼前,庙前的台基供奉着许多的香火,此刻正摇曳燃烧,青烟袅袅升起,络绎不绝的香客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再平铺下拜。

    “他不是说封建迷信不可信么?”白蒙吐槽道。

    宋卿卿几人没理会他,直直朝神庙走去。

    一踏进庙里,只见庙宇内部是由几根朱红巨柱支撑,上面用金粉刻着看不懂的祭文,庙顶屋檐上雕刻的不是传统的仙人鹤鸣,而是凶神恶煞的小鬼像。

    这也太奇怪了,谁家正经神庙会雕鬼像?宋卿卿忍住不舒服的感觉,跟着薛元秋她们往深处走去。

    只见一尊高约七八米,宽三四米的无脸神像被放置在大殿正中,既神圣又邪恶,说不出的诡异。

    “这什么,也太搞笑了。”薛元秋凑到她的耳边,压低声音轻声说道:

    “这些人供奉的神居然没有脸,他们知道自己供奉的到底是神还是鬼啊?”

    宋卿卿没有回应,只仔细凝视着这尊神像,那股由内心深处而生的厌恶感越来越强烈。

    突然,她脑袋一阵刺痛,眼前一片空白,像是突然失明了,什么也看不见。头晕目眩的恶心感袭来,她不得不扶着额头,使劲摇了摇脑袋,过了好一会儿,视线才渐渐清明。

    “卿卿,卿卿,你怎么了?”耳边传来薛元秋担忧的询问。

    “我没事,我们走吧。”

    她握住薛元秋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她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看着这尊神像,竟然突然有种冲动,很想毁了它,将它推倒在地,砸个烂碎。

    “好…我们出去。”薛元秋正转身,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肖何?他在那!”薛元秋指了指不远处的蒲团,只见肖何买了一组香蜡,正往香台里插着,嘴里还神神叨叨地念念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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