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的瞬间,才像是突然发现手里还提着个袋子,朝我举起手里的东西说:“你刚才说要陪夜,我就买了点东西。”
“这什么啊?”我扯过袋子,朝里头看了一眼,饮料、瓜子、香皂、毛巾、拖鞋,最夸张的是还买了女式的一次性内裤。
他倒是想得挺全面的,我抬起头,看看李驰,他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嘴角有些古怪的撇了撇。
我合上塑料袋朝他讪笑一下说:“谢谢啊。我把钱转给你。”
真拿出手机准备转账的时候,我又惊奇的发现,我甚至还没有李驰的微信。
“那个……你电话号码多少啊。”我故作不经意地看着手机屏幕问了一句。
他报了一遍,我加上了,转了他两百。
“多了。”他说着认真地从袋子里拿出发票指着上面的36块八毛说,“一共才这些。”
我想了想,说了句:“刚才你送我过来,肯定耽误你工作了。可能后面几天还会再耽误你的事儿。我怪不好意思的。”
他脸上露出既鄙夷又洒脱的表情:“你们城里人一定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可你不是还帮家里买了好几次菜吗?买菜也不少花钱啊。再说之前那几次我都蹭吃蹭喝了。”我极力劝他收下,虽然两百也不多,可这是我的心意。
他笑了笑,用一贯无所谓的语气说了句:“那就当我们扯平了吧?”
这怎么行?他还真是给根杆子就顺杆儿爬。
我一挑眉道:“谁跟你扯平了?你那是蹭住,性质能一样吗?”
“哈哈。”他笑着挠了挠脑袋。
我又说:“再说咱们第一回见面,你是怎么整我的你忘了吧,我都有心理阴影了呢。”
“吓,你这人还真记仇。”他把头偏到一边,“性格也是真拧巴,说两句就急。”
我再度被噎住了,我真是这么不好相处吗?
再回神的时候,却见他抄起桌上的头盔,想来是准备走了。到了门口,他转头朝我摆一摆手说:“那就谢了啊。我先走了。我会看好家里的。”
李驰走出病房,整个房间就真的空了,我用他买的毛巾和肥皂洗脸擦手,这个病房有淋浴间,可我觉得有些累,没有洗澡就和衣睡在沙发上了。
刷了一会儿手机,困意席卷而来,半梦半醒间,却被隔壁房间传来的咳嗽声所惊醒,我一个激灵站起来,推开房门走进去。
胡之菲真的醒了。
我走进去,看到胡之菲正摸着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我忙跑过去扶她,将靠枕垫在她的身后。
“菲菲,怎么样?感觉哪里不舒服?”
“我想喝水。”她拧着眉头。
我在杯子里倒了些凉水,又掺了些热水,弄成合适的水温插上吸管给胡之菲递过去,一手扶着胡之菲让她喝。
喝水的时候我想起医生的叮嘱,没让她喝太多,因为脑震荡吃东西、喝水都容易引发呕吐,拿掉水杯,我问她:“菲菲,头还晕不晕?”
胡之菲扶了一下额头说:“好多了。”她随后又推了我一把,说:“司葭,你去那边把包里的手机拿过来。”
我劝道:“你现在不能看手机吧。菲菲,你要好好休养。”
“不,我有重要的事,要给朋友请个假,明天下午到晚上,我有活儿。”她有些虚弱地说。
我只得从她包里翻出手机递给她,我有些忧虑地看着她把手机开机,电瓶车是右转将胡之菲刮倒,她右半边手臂和小腿也有多处擦伤,她左手拿着手机,用缠着纱布的右手艰难地戳着手机屏幕,我看着都觉得心疼。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管什么工作呀。菲菲——”我难过地劝说着她。
她刚输完一条语音,抬起头看着我说:“司葭,你知道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她的脸上虽然缠着纱布,右半边脸还肿着,可胡之菲的表情却异常认真,她抬眸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心中为之一震。
“什么啊?”我心虚地躲开胡之菲的目光。
她摇了摇头,对我说:“你说的对。你下午说的那些都对,我就是靠我爸。我之所以生气,就是因为你说的是对的。”
我面露囧色,懊悔万分地握着胡之菲的手说:“菲菲,我都是胡说的。我根本就没过脑子。菲菲,我错了。我向你认错行不行?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你很好,很聪明,也很漂亮,身材也好,还有主见,你一直都很优秀……”
说着说着,我哽咽了,我无法不承认自己内心是嫉妒胡之菲的。可是这种嫉妒逐渐成了我的心魔,尽管我处处忍让着胡之菲,可我只要一想到胡之菲先天独厚的优势,我又觉得那种忍让里多了些不甘。
人生并不公平!使人无力的不公平!
就算我承认这种不公平的存在,但因为无法改变,我仍旧会感到无名的愤怒。而这种愤怒一直深藏在不为人知的深处,就像异形之卵,在合适的土壤中滋长,有一天破土而出时,就变异似的扭曲着我看待这个世界的一切。
我偏过头,颤着双唇极力忍着眼泪,那心中最阴暗的角落,我不想将它袒露在太阳底下,尤其是在胡之菲的面前。
胡之菲拉过我的手,缓缓地摩挲着,她用那种宽容的眼神凝视着我,可在此时的我看来,那眼神就像锋利的手术刀在从外到内地解剖我、审判我……
“你也很好看啊。何必要妄自菲薄呢?你上了211大学,还考到了上海。你不知我都多羡慕你。我一直自视甚高,才会遭遇滑铁卢……想到以后要拿着二本的文凭去求职,无异于以卵击石……”说到这里,她轻叹了口气,“所以,我才想自己创业。因为创业才有出路。而且我也不想靠我爸。”
听着胡之菲谦虚的发言,我心头感到震撼,我一直以为胡之菲只是一时兴起,就像胡叔叔说的那样,是胡闹,可听她刚才条理清晰的抒发观点,我便觉得是我肤浅了。
我又转念一想,或许,一直以来,我所缺乏的正是这样的底气。我害怕考编失败,才拼命抓住在工作室的机会,我永远想着退路,就算是喜欢傅恒的原因里也掺杂着过分的功利色彩。
想到这里,刚刚想要共情的心理,忽然变得破碎了。我和胡之菲是不同的,她对于自己人生的规划,我很欣赏,却永远也不可能做到……
“菲菲,你说的对。”我恬不知耻地附和着,如果说真心话不被理解,又何必说呢。
胡之菲忽然有些激动地拉了一下我,说:“司葭,你帮帮我好吗?我们一起组建工作室,你看你专业也对口,做直播不是很好吗?”
我有些心寒,在我即将考试的节骨眼上,她居然只为了自己的事业着想?
我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别多想了,一切等你把身体养好了再说。你说的事,我会考虑的。”
我确实会帮胡之菲,这是一种可能性。但是……
人生有很多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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