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人就是不能太嘚瑟,昨天刚吹牛不需要放松肌肉,大学体测仰卧起坐能做四五十的选手,今天一早起来,就感觉小腹像被什么东西牵住了,稍微动一动,就感觉像吃了一肚子酸梅。
我艰难地扶着腰下了床,一走出卧室看到李驰正在吃早饭,他敏锐地指着我说:“至少三天。”
“什么三天啊。”我拿起桌上的一只包子,啃了一口。
他不怀好意地笑笑,幸灾乐祸地说:“看你那含胸驼背的样,昨天练的吧,现在感觉到酸爽了吧?”
我故意挺直脊背,强忍着嘴硬道:“我好着呢。你少自作聪明了。”
他笑笑不说话,后面胡之菲走出来,颤颤巍巍地撑了一把我的座椅,说:“唉哟,司葭你怎么样,我这老胳膊老腿啊。”
我尴尬地朝胡之菲看看:“你腿怎么了?”
胡之菲五官皱成一团,摸着大腿,比划了一下说:“从这儿到这儿,感觉像被打了一顿似的。完了,我感觉今天要坐轮椅上直播了。”
我憋不住笑了笑:“谁让你昨天把那个椭圆仪阻力调这么大的。不过没关系,你上直播本来就是坐着,而且恰好还能多些谈资,你可以跟你的观众们分享一下,教教他们怎么谨防运动伤害。”
胡之菲朝我瞪了一眼说:“哦,司葭,我这才发现哦。你最近变得好毒舌哦。”
“那可不。”我朝李驰看看,又对着胡之菲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呗。”
李驰说:“胡之菲,你先等等吃,先躺地上去,我给你拉伸一下肌肉。”
“啊?”胡之菲的表情突然变得奇奇怪怪的,刚要送进嘴里的包子,停顿了一下,放下来,舔了舔嘴唇,轻声说,“你帮我按摩啊?”
李驰说:“怎么,你不放心我的技术?”
我突然觉得这两个人的对话有些好笑,有些恶作剧似的说了一句:“菲菲,你就听李驰的吧,他是专业的。”
胡之菲有些扭捏地问:“那我躺哪里啊?”
李驰把他睡觉的凉席从卷起到展开,说:“喏。去吧。”
胡之菲仰面躺在地上看着李驰,我有些好事地啃着包子看着胡之菲,除了喝醉酒的时候,我从没看到过胡之菲的脸这么红。
李驰跪在地上,将胡之菲的大腿向上折去又按压了一下,胡之菲立即像杀猪似的惨叫起来。
“哎哟你轻点啊。”
李驰充耳不闻,我看他的动作挺像舞蹈老师给孩子开胯的,在经过各种姿势的折叠之后,我看胡之菲脸上已经写满了生无可恋。
我觉得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她觉得这跟她想象的“按摩”不太一样。
结束了最后一个放松动作,他把胡之菲扶起来,问:“现在是不是感觉肌肉没这么紧张了?”
胡之菲感受了一下说:“好像有点用。”
“就刚才那几个姿势,以后练完腿,自己拉伸一下。不要偷懒,尤其是你们女生,练完不放松,以后会变金刚芭比。”
胡之菲斜了李驰一眼。
李驰把目光投向我,朝我撇了撇下巴:“轮到你了。”
我立即把包子咬进嘴里,慌张地背上包说:“不了。我上班要来不及了。”
走出门外,我还听到李驰在后面叫住我:“司葭你不会早点起来啊……”
到了学校,第一节就是黄子文的课。
如果说离开工作室,我最大的心理障碍是老魏的话,那么排第二名的就是黄子文。
他上次签的二十节课的课程,我在离开工作室之前肯定是完不成了,他一定会对我各种恶语相向。
因为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我今天走进教室的时候,态度非常的温柔、亲切,同时,我走路的速度也比较缓慢,因为我的小腹处在酸疼的状态下。
在讲完半篇课文之后,黄子文抬起头来问我:“你还有多久离开这里?”
我思忖着要不要对他说实话,可是想到他早晚会知道,我只能说:“下个月5号。”
然后我就看到黄子文的目光变得阴沉,用力把笔一扔,抱着胳膊,恢复了不配合的表情:“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到底有没有责任心?”
“我有啊。”我走到笔记本电脑前,切换出一会儿要做的练习,可能是心虚吧,我说话有些底气不足,“工作室会找新的老师教你。我会把你的教学进度交接给新老师。”
他抱胸看着我,冷冷地说:“我不同意。”
我心想,你一个小屁孩谁管你同不同意了,合同是跟工作室签的,又不是跟我签的。
但是我嘴上只是平淡地说:“你不同意也没办法。我们不能改变大环境,只能尽量调整自己的心态。”
黄子文哼了一下,摇着头说:“司葭,你就这么喜欢进体制内工作吗?一辈子打工就是一辈子穷命。你懂不懂?”
我白了他一眼,我已经很不开心了,心想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种颐指气使真令人反感。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隐忍了下来。
对于他对我直呼其名,且三不五时就要指导我人生的做法,我显然很不满意,但是今天我决定给黄子文面子,很耐心解释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尊重每一个人的想法,才是正确的做法。”
黄子文轻嗤了一声,摇着头说:“你别跟我讲什么大道理。你别觉得自己什么都懂。”
我不打算跟他白费口舌了,把课堂练习在多媒体上打出来。
我指了指白板说:“你如果不想写,那就口答一下吧。有不会的,再在笔记本上记下来。”
“我不会。”他把头一扭。
“刚才加点字不都教过了吗?哪一句不会?”我指着白板上的文言文翻译练习说。
“都不会。”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激怒我。
“最后几节课了,你能不能配合点?”我试图苦口婆心地劝说。
“不能。”他充满戾气地瞪了我一眼。
我低下头沉吟了一下,问:“为什么不能?你说出个理由。”
他吸着脸颊,一时间像是有些语塞,半晌后,他说:“总之就是不行。我翻不了,刚才你说的那些我都没听懂。”
“那好。”我指着这篇课文,开始重新翻译讲解。
我们今天讲的是高三的必修篇目《项脊轩志》,虽然写的是书房,但却写了仙逝的母亲、祖母的关爱,尤其结尾是写作者怀念过世的妻子,情绪层层推进直至高潮。尽管作者采用白描式写法,却字字着意,款款深情。
讲着讲着,我便忘却了黄子文的叛逆不羁,投入了进去,就像在唱一曲只有自己感动的独角戏。
可是讲到最后一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他忽然背起书包,冲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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