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之菲对我说了那番话的第二天,我的现实生活中就有另一对情侣似乎在佐证胡之菲的话。
这要从那天下午的网球社团课说起,据两班体委华超回忆,当时他正和顾洁敏在球场上整理球拍,于洋走过来二话没说,就推了他一下,当时很多人都看到的。
“所以,你就动手了?”两班的班主任isschen生气地质问。
华超一脸倔强:“他先动的手。”
王老师问三班体委于洋:“你为什么推他一下?”
于洋咬着嘴唇不说话,王老师生气地看着于洋,过了一会儿,王老师说:“你要我去叫侯主任吗?”
“你爱叫就叫。”于洋满脸通红,憋胀得像个猪肺似的。
“你这什么态度啊?”王老师捂着胸口深呼吸。
我拉了拉王老师,扶她坐下。
isschen又质问华超:“他推你一下,你二话不说就拿篮球砸他后背,你的做法就光彩吗?你们现在是回到野蛮社会了是不是,见面不说话,先动手是不是?”
华超撇了撇嘴,他俊朗白皙的五官皱缩成一团,斜着眼睛看向一旁被王老师喊去罚站的于洋。
陈老师和王老师对了一眼,两人走出了办公室。
片刻后,两人回来,王老师抱起书,回头对我说了句:“我先去上课了。”
我也打算拿起课本,跟着王老师去教室,王老师却把我叫住了,轻声吩咐了一句:“司老师,你先留在这里吧,看着点于洋。”
我瞬间明白了,王老师是怕于洋一个人在办公室别出什么幺蛾子。
说到这句的时候,面墙站着的于洋拧过身子快速瞥了我一眼。
王老师走后,陈老师好声好气地劝着华超说:“华超,从我一直以来的观察来看,你也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别人动手的孩子。这里面一定是有原因的是不是?”
华超低着头,隔着唇皮咬了咬唇肉。
等了片刻,陈老师也知道问不出来了,她比较年轻,耐心也远不及王老师,就叹了口气说:“你要实在不想说也行。那你就写一份检讨吧。把事情原委详详细细地写一遍,自己生气的原因,动手的原因都要交代清楚。”
“写完检查我就可以走了吗?”华超问了一句,然后抬起了头,他的目光似乎看向了我这边,而我正好也看向他的方向,眼神一碰,他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又低下头。
“是的。”陈老师站起来,说了句,“你留在这里写检查,我现在还有事。你写完就回教室上课。”
“我在哪儿写?”华超问。陈老师的办公室不在这里,一个高三的英语老师刚刚发现怀孕就开了病假条去保胎了,学校只得临时调她去带高三的英语课,因此,办公室也就跟着挪到了高三办公室。
“你就在这儿写吧。”陈老师说,“喏,去王老师办公桌那边。写完就放在王老师办公桌上,我一会儿回来再看。”
“哦——”华超懒洋洋地回了一句。看他对着isschen说话的样子,看来是不怕陈老师的,也是,英语老师好像就是比较时髦,容易和孩子们打成一片。
可我一听陈老师这样安排,便心想:坏了。于洋正背对着王老师办公桌罚站呢。华超过来写检查,两人挨在一块儿,岂不是又容易刺激到华超做些不理智的举动。
可华超已经没心没肺地在我前面的空座坐下了,这下轮到我紧张了,我甚至觉得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一秒就要波及到我,于是眼睛也止不住悄悄偷窥着于洋的背影。
于洋此刻是稍息的动作,他听到身后落座的声音,并没有回头,只是将重心换到了另一只脚站。
陈老师走后,办公室里安静下来,这堂课是最后一节,没有晚自习的老师基本上都回家了,有晚自习的自然是去了教室。
只留下我一个,看着两个刺儿头。
华超写着写着,大概是忘却了烦恼,没大没小地转头朝我笑了笑。
我无语极了,我这不是第一次领教两班活泼欢乐的气氛,以及在这种气氛下面孕育出的开朗的孩子们。
事到如今,我是用脚指头想都猜得到,于洋推华超,华超扔于洋是为了什么缘故。
但这缘故,我偏还不能说,只能是装傻。
只是,此时已是快晚上八点了,作业全批完了,课也备完了。我实在无事可做,华超却频频回头,大约是要提醒我“你答应过要为我的地下情保密的”,但我也屡次用眼神暗示他,别在此时再生枝节——你的情敌可不是省油的灯。
但奈何华超这方面简直是缺根弦,看不懂我眼色的样子。
无奈,我只得提醒他:“写完了吗?写完赶紧上课去。”
华超用我们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司老师,上次你是不是也在?是不是也是他?”
我瞪大眼睛。话音刚落,于洋回头说了句:“我警告你,你离顾洁敏远一点。下次别让我在校外看到你。”
我叱了一句:“于洋。你想干嘛?你是健平的学生。不是黑社会,小流氓。”
华超一口气悬在胸口,我用力拍了一下华超,他才没把笔扔掉和于洋拼命。
我站起来板起脸、叉着腰,一边背对着于洋,一边看着华超,看到他正在写到“请求老师的原谅,我下次再也不犯了,一定做到温良恭俭让”的“让”字上,我加重语气对他说:“好了,就这样,写上句号。检查给我,你回教室去。”
华超努了努嘴,有些重地把笔头弹簧按了一下,然后不太高兴地把检查交到我手上,他说:“司老师,我先回去了。”
我接过检查看了看,然后灵机一动,追了出去。
“签名、日期。”我故意说的很大声。
华超接过我手里的笔,伏在窗台上写着,我低声在他身旁说:“你得学会忍耐,别再惹事了啊,以后看到于洋就躲远点。”
华超是个识大体的孩子,他听懂我话里的弦外之音,悄悄点了点头。
不久,下课铃响,王老师踏进办公室,继续和于洋谈心。
“你不用开口,我也知道你是怎么回事。”王老师语气虽然严肃,但仿佛又透着些长辈关怀晚辈的稳重之感,“不过,于洋。上次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难道还不够吗?你想做白马骑士也好,护花使者也好,这里可不是你的伊甸园,也不是莎士比亚的爱情小说,你想要证明自己,不是靠这种方式。是靠自己的实力,只有用实力证明自己,才能真正打动一个人。而你现在用的方式,只会让别人感觉反感。”
王老师一个字也没提到“顾洁敏”,但每一句话又都在说“顾洁敏”,年级里喜欢顾洁敏的男生就跟成熟麦子上面的麦穗似的,一抓一大把。
于洋有些泄气,背佝偻了一下,嘴角也跟着往下撇了撇。
我看到于洋的表现,感觉王老师上回和他交锋之后,已拿捏住他的脾气,这时候王老师趁热打铁地说:“我之所以对有些同学严格要求,并不是因为歧视她、看不惯她,其实事实正好相反,我是想保护她,就像一朵美丽的花长在贫瘠的土地上,如果每个经过她身旁的人都想为她打把伞,那周围不起眼的小花小草便又会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使劲地嫉妒她排挤她,让她无立足之地,而那些人呢?能每一分一秒都为她打伞,保护她吗?”
于洋抬起眼,拧了拧眉头,他的睫毛几不可见地扇动了一下。
“真正的保护是让她在风雨中历练,让她坚韧而顽强,而不是只做那个为她打伞的人。至于有一天,她长成了木棉花,你成为了橡树,此时并肩站在一起,便成就一段嘉话。”王老师宽和地笑了笑,“孩子,人生的路很长。每一步都要走好。等待不可怕,可怕的是早早地就被判出局。你懂我的意思吗?”
于洋蠕动了一下嘴唇,随后说出了令王老师满意的回答:“我错了,王老师。我下次不会这样冲动了。”
“去吧。”王老师给了他一个信任的眼神。
我不止一次在王老师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仿佛训练有素一般。我觉得她才是天生适合当老师的人。
而我,永远也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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