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是你’,段奎声音很低,低得只有对方和他两个人才能听见。
他的眼里透着震惊,似从来没想过,这个人竟会在这个当头出现在这个地方。
更离谱的是,对方竟然还主动帮他打掩护。
要知道,这在以往,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二当家,还请你回答属下的问题。”
来人一边追着不放,一边悄悄给段奎递了个眼色,不是别人,正是赵申之前的心腹,黄三两。
仅凭这个眼神,段奎就知道,对方,以及对方身后的一群人,多半也和自己一样,选择投靠了楚嬴。
大皇子居然还留了后手!
段奎一直以为,今晚这场诱敌深入的好戏,唱主角的只有自己一人。
不曾想,突然又杀出来一个黄三两,让他真正见识到了楚嬴手段的厉害。
一股凉气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后脑勺,万分庆幸,自己在刚才的关键时刻没有反水。
不然的话,楚嬴照样可以利用黄三两完成此次计划,而他自己的下场,估计就没有那么多选项了。
既然是自己人,段奎自然乐得陪黄三两演戏,把脸一板呵斥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管我的闲事?我提不提前,需要向你交代吗?”
“呵呵,二当家别生气,属下只是想提醒一下。”
黄三两小心陪着笑脸:“此番
打通城门,二当家固然功劳最大,可也别忘了,我们这些高爷和三当家的弟兄,也都是出了力的。”
话一出口,顿时引得下方赵申大声叫好:“不错,此番功劳是大家的,有人想要独占,门都没有。”
他以为黄三两还是自己人,故意当众落段奎面子,对其大加赞许:“黄三两,这次干得不错,等回了山寨,本当家一定重重有赏。”
“嘿嘿,那就多谢三当家了。”
黄三两兴高采烈地朝下方抱拳道了谢,顺带指着
“事不宜迟,大家还是快点入城吧,狗皇子那边反扑得很厉害,迟了只怕弟兄们支撑不住。”
这话从黄三两嘴里说出来,在赵申看来,无疑比段奎可信度高多了。
只见他缓缓放下羽扇,侧着脸对高横微微点头:“前路该无危险,可以进城了。”
“多此一举。”
高横并不领情,看也不看他,一夹马腹,当先带头进了城门。
因为瓮城内乌漆嘛黑什么也看不见,又不能点火把,人和马都不适应,以至队伍行进很慢,最前面更是挤成一团。
赵申和部分手下还落在外面,有人见队伍如此缓慢,忍不住抱怨道:“三当家,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为何不现在就追到前面去?”
“哼,追去干嘛?鬼
才想和那个刚愎自用的家伙一起行动!”
赵申鼻孔里哼了声,显然还在为刚才被高横无视耿耿于怀。
他本是想抢先进城,一听楚嬴的人还在反扑,这时上去明显不划算,于是临时改了主意,冷笑道:
“看不起我,正好,让他们去和大皇子的人打生打死,我们跟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好了!”
“万一他们不让我们跟着呢?”有手下问道。
“笑话,本当家想跟在他们后面,量谁也没办法阻……”
赵申自信满满的样子,奈何话还没说完,耳边忽地传来一声轰响,似重物坠地的声响,就连脚下的地面也震动了一下。
“啊……!”
无数人尖叫,惊慌失措。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吓了一跳,寻声看去,整个人瞬间目瞪口呆。
只见先前还大开的城门,已经彻底封死,并非是大门关上,而是中间的千斤闸掉落下来。
原本还在行进中的队伍,被这道千斤闸剪刀一般截成两段,前后彻底断开联系。
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稍微庆幸的是,他们的人躲闪还算及时,并没有发现有谁被压住的迹象。
不幸的是,大半的队伍都已经进入里面,剩下他们这一小拨山匪,人数已不到一百。
“完了!这是一个陷阱,我们
中计了!”
事到如今,哪怕脑筋再迟钝的人,也觉察出了不对劲。
“快!退后,离城门远点!”
赵申惊怒交加,一边打马往后退开,一边对着城墙上破口大骂:“段奎,黄三两,你们两个叛徒!无情无义的东西!竟敢陷害我们,就不怕事后被我们清算……”
夜色晦暗的城墙上,看不清两人的表情,只听到黄三两戏谑的笑声传来:
“呵呵,清算?赵申,你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江,连自身都难保了,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我要是你,趁早下马投降,给大皇子殿下磕头认错,没准这样还能留住一条小命……”
“你住口!”
曾经的小弟翻脸比翻书还快,气得赵申面色铁青,颤抖着指着城头上。
本来还想继续放几句狠话,身后忽然传来马蹄声,黑暗中,几十名骑士诡异地出现在他们四周,明显来者不善。
“大胆恶贼!我乃守御所总旗官,奉殿下之命,前来捉拿尔等,尔等今已插翅难逃,还不速速投降!”
但见马莽端坐在马背上,持矛指着赵申等匪众高声厉叱,在他身侧,是两翼展开的轻甲骑兵。
这些骑兵都是当初拒绝追随高横,内心忠于大楚,自愿留在上关堡的军人。
如今被楚嬴重新整合,交由马莽统领。
尽管他们的人
数不多,看起来也就四十左右的样子,但要对付百十来个胆气已丧的山匪,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三三……三当家,我们现在怎么办?拼命吗?”
有小弟一看这阵仗,紧张得牙齿都在打架,众人齐望着赵申,只盼他能想出个好办法。
“拼个屁啊!风紧扯呼!逃!赶紧逃!……”
此刻的赵申,哪还有指点江山的潇洒写意,惊慌之下,脑子里一团乱麻,全然理不出半点头绪,只剩一个逃跑的念头。
幸好,他意识到自己坐下还有一匹马,情急之下抽动马鞭,第一个带头往外跑。
剩下的山贼小弟们愣神片刻,也一个个反应过来,追责自家老大往暗处逃窜。
“拦住他们,方法不论,能留一个是一个!”
马莽大吼一声,纵马拦截而去,一场追逐战就此展开。
另一边,高横的人马被困在瓮城里,正惊慌知错之际,四面漆黑冰冷的城墙上,一支支熊熊火把忽然同时点亮。
包裹着瓮城内外的黑暗,在火光的驱赶下,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于此同时,一个桀骜高贵的身影,一步一步,从北城门的阴影中显露出来。
他走上高台,走向墙边,俯视着下方密密麻麻、乱作一团的匪众,缓缓启开嘴唇,威严的声音在瓮城上空浩荡:
“尔等,是战是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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