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川的善堂,并不大。

    就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大大小小有二十来个孩子。

    最小的那个还在襁褓之中,被大一点的孩子抱在怀里哄。

    有不少妇人在这里帮忙,有做饭的,有洗衣的,有打扫的,还有忙着照顾孩子的,院子里嘈杂又热闹。

    秦蓁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在福利院的那段时光。

    “真怀念啊。”

    哪想,发出感叹的却不是她,而是一旁的向清。

    “怀念?”

    向清闻言拍了下脑袋:“啊,我好像没说过,我小时候也在善堂呆过一段时间。”

    秦蓁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一时间眼神都温柔了几分:“很辛苦吧,那段时间。”

    “是啊。”向清想也不想就回答道,但面上却依旧是开朗的笑,“很辛苦,不过嘛,我可不会是让自己吃亏的类型。”

    秦蓁闻言,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嗯,那很好。”

    秦蓁敲了敲善堂打开的门。

    院中忙碌的众人听到声音,这才惊觉有外人来了。

    一个看起来稍显年轻的女子,主动迎上来,开口询问道:“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秦蓁主动推了一下向清,示意她上前交流。

    “捐钱。”向清言简意赅。

    年轻女子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大喜。

    因为太过兴奋,她的眉毛都快要飞到刘海里去了。

    “快进来快进来,你们先在院子里坐下一下,我去找一下郝先生。”

    年轻女子连忙让开身子,然后在院子里找了个勉强算是清净的地方,搬了一根条凳给秦蓁他们坐。

    甚至还拿自己的袖子,把那条凳擦了擦,然后这才欢天喜地地一个挂着门帘的房间跑进去了。

    速度之快,引得院中不少人侧目过来。

    大概过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那年轻的女子便领着头发已经花白的女人走了出来。

    女人的穿着很是朴素,衣服虽然洗的已经花白,但很是干净整洁,看起来有几分文雅的气质。

    “抱歉,让几位久等了。”

    女人面相看起来有些严厉,但是说话时却语速和缓,语调温和。

    “郝先生是么?”

    向清看向女人,出于卜算者的习惯,下意识地看起了女人的面相。

    粗略看了一眼后,向清脸上的笑意便真情实感了几分。

    秦蓁看得出来,向清对这位郝先生很是满意。

    女人轻笑着颔首:“我早已不是教习先生,只是大家这些年叫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口,几位唤我名字就好,我叫郝玉。”

    “郝先生。”向清却没有要改口的意思。

    她太知道要成为一位女性教习先生有多难得,更有些家庭看不上女子的学问,不会让孩子在这样的先生名下学习。

    所以,“先生”是对方的应得的荣耀,即使对方现在已经不再教习,尊称一句先生也不为过。

    “这些钱,我相信你一定能好好用在善堂之上。”

    向清将准备好的荷包,递给了郝玉。

    “感谢姑娘的慷慨解囊,但请您稍等一下。”

    郝玉接过,似乎是怕向清和秦蓁他们会立马离开,她还主动出声挽留了一下。

    “嗯?”向清不解。

    很快,年轻女子便请了另外几位善堂管事的过来。

    在众人的见证之下,郝玉郑重地打开了荷包,一一将钱数过,登记在册。

    秦蓁看了一眼,便明白这是在做什么了。

    这是在监督入账,免得郝玉悄悄昧下钱财。

    她本可以不这么做。

    倒是坦荡。

    果然,登记以后,郝玉才郑重地对着向清他们郑重道谢,并且还将册子递给了向清。

    “姑娘,留一个名字吧,若有朝一日孩子们有所成长,我希望他们能记住每一个帮助过他们的人。”

    向清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若他们真的感恩,在有能力以后,再去帮助更多人就好,我是谁,并不重要。”

    郝玉等人完全没想到向清这么说。

    可向清已经笑着招呼着乖乖坐在条凳上的秦蓁和宁魄道:“我们走吧。”

    “好。”秦蓁站起身来,正要离开。

    一个缺牙的五六岁小孩,此时正从外面跑了回来。

    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木剑,整个人看起来比善堂的其他孩子要结实一些。

    “小勇回来了?今日怎么这么快就从吴师傅那里回来了?”年轻女子最先招呼道。

    “咦,还拿了一把剑,这是已经开始学剑术了?”郝玉也有些惊讶。

    “先生,吴师傅昨夜喝多了,还没醒呢,镖局的人说他今日没法教我习武,让我自己先回来挥剑五百下。”

    小勇在面对郝玉的时候,整个人都十分恭敬。

    只是他的余光在扫到秦蓁那张脸时,顿时变得一片煞白。

    他手中的木剑蓦地指向了秦蓁,整个人呈一种害怕紧绷的状态,几乎是嘶吼出声:“你来做什么?你个杀人凶手!”

    显然,他也听到了安川城里的传闻。

    “什么杀人凶手?”郝玉疑惑。

    “就是她!大家都在说,是这个女人杀了秦家全家,就因为小时候秦家虐待过她。”

    郝玉闻言,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秦蓁本来以为郝玉会和自己确认,或者将善堂的人护在身后,告诉她,这里不欢迎她。

    可是,郝玉却并没有这么做。

    而是严厉地看向了小勇:“所以,你只是道听途说?”

    “……是,可是大家都这么说啊,她要是什么都没做,大家会这么说吗?”

    小勇梗着脖子反驳道。

    郝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别人说的,就都是对的?别人说你是个没教养、只知道打架的野孩子,难道也是对的吗?”

    小勇完全没想到自己敬重的先生会这么生气,眼眶瞬间就红了,只是依旧梗着脖子不说话。

    可郝玉并没有因为小勇委屈,而就立马去哄。

    她依旧板着那张严厉的脸:“你觉得委屈,他们就不委屈吗?”

    小勇这下眼泪都掉下来了:“我错了。”

    “错在哪里?”

    “我不该那样说他们。”

    郝玉摇头:“你只是因为被我责备了,才这样说,你并不是真心觉得自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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