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三日,郑晚瑶都在忍着痛敷草药以及缓慢行走,而眼看她腿脚在慢慢恢复,沈霁临也发自肺腑地为她高兴:“阿姐,你的步子明显比前几天稳当多了,再过几天,也许自己就能走了。”

    “嗯。”郑晚瑶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扶着墙前行。

    沈霁临想给她送口水喝,却听到对方眉头微皱道:“不用。”

    或许是因为话都说开过,她没必要再和沈霁临演什么姐弟情深的戏码。

    而魏宜兰刚死不到一个月,撞剑自刎的画面也历历在目,郑晚瑶甚至能回想起那一日鲜血飙飞四溅,风里都似乎混合着泥土与血肉的腥气。

    仇敌在眼前,没有直接拔刀刺死,已经是她隐忍到极限的结果。

    沈霁临明显感受到她态度冷淡,却不知道自己过去做的错事究竟是什么,只以为是两人之间有误会。

    他瞧着外头雨势渐小,于是主动起身道:“我去外面再找点吃的,阿姐,你若是腿疼,便坐下来歇一歇。”

    果子毕竟不是荤腥,吃过很快就饿了。

    郑晚瑶恍若未闻,专心致志地瞧着脚下的路。

    “那我先出去。”沈霁临转身,背影瞧着有几分掩不住的落寞。

    而他这一去,就几乎是一个时辰。

    郑晚瑶从一开始的平淡放松,到逐渐感到不对劲,抬头往洞外看了眼。

    经过这几天休息,沈霁临的伤也好了几分,怎么这回反而去得更久?

    要是他晕倒在路边,再碰上个野狼,那还真是前功尽弃。

    又等了半晌,还是不见人影,郑晚瑶准备拿长木条当拐杖出去寻找的时候,沈霁临才姗姗来迟出现。

    “阿姐,我……我来了。”

    他气喘吁吁,浑身湿淋淋的,怀里满满当当抱着什么。

    郑晚瑶凝眉一看,竟是几条活蹦乱跳的鱼。

    “你去河里捞的?”

    “对,因为我想着,光吃果子不顶饿,阿姐又在养伤,得有点好东西补补。”

    沈霁临乌黑如墨的鬓发紧贴着面颊,整个人狼狈不堪。

    然而他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却像是被霜雪漱洗过,清澈明净,毫无城府。

    似乎是在等郑晚瑶夸赞。

    他能拖着一身伤去河里抓鱼,而且收获不错,属实艰辛。

    但郑晚瑶只是毫无波澜道:“抓到了就烤,下次不必这么做。”

    又是不必。

    在她眼中,好像什么都是没必要的。

    希冀落空,沈霁临眼光黯淡一瞬。

    不过他没多想,只知道是自己做了错事,所以要好好赔罪,于是手上动作更加利索道:“好,都听阿姐的。”

    起架子、钻木、取火。

    唯一犯难的是他不会杀鱼刮鳞,做起来很是笨拙。

    郑晚瑶越看越觉得眉头紧皱。

    按照他这个速度,两人天黑都吃不上一口热乎的。

    她索性直接拿过薄薄的石片,把控着力道一层层刮去鱼鳞。

    沈霁临眼神晶亮地夸赞道:“好快……阿姐好厉害,原来还会下厨?”

    郑晚瑶嗓音晦暗不明:“杀人比这复杂得多,一条鱼有什么难的。”

    沈霁临哑然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随着几条鱼被迅速处理干净,他很快将它们一一串起来,架在篝火上炙烤,不时翻动两面。

    约莫两炷香的功夫,终于大功告成。

    也许是沈霁临烤鱼的确认真,也许是太久不沾荤腥,一点东西没加的河鱼此刻吃着也甚有滋味。

    郑晚瑶吃了一条便没再继续用,倚着墙面闭目养神。

    沈霁临问道:“阿姐不再吃一些吗?”

    她没回话。

    “你还要养腿伤,不多吃一些,好得慢。”

    沈霁临说着又递出一条刚烤好的鱼,肉质新鲜嫩滑,香气四溢。

    他被拒绝了也不会气馁,反而笑起来更加明媚乖巧。

    郑晚瑶闭着眼睛:“不用。”

    “可是……”

    “我说了不用。”

    郑晚瑶抬眼,嗓音多了几分冷漠。

    “你要是不想死,就跟我保持距离。”

    沈霁临不由动作一顿,愣在那里。

    刚刚郑晚瑶漆黑眼眸里,有一抹分明的……

    厌恶。

    沈霁临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但这几日相处的种种细节都在告诉他,郑晚瑶的确很不喜欢他。

    “阿姐,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什么事情,让你这般讨厌。”

    心中的疑惑再也按捺不住,沈霁临的手慢慢垂下去。

    “可是……可是我对我来说,你很重要。所以我想知道,我们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误会?”

    少年像一只受伤的困兽,因饱餐而扬起的满足烟消云散。

    郑晚瑶抬头和他对视:“你欠我的东西,还没有还清。”

    “钱财吗?”沈霁临攥着手指,相当疑惑不解:“阿姐,你告诉我数目,我出去后,一定想办法还给你。”

    回应他的,却是少女那无比幽深的眼眸。

    深渊一样看不到底。

    甚至让沈霁临觉得,像是恩怨纠葛太多。

    可他不信。

    他只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等你记起来后,再还给我也不迟。”

    郑晚瑶丢下这么一句,便不再应答。

    “好。”沈霁临茫然地看着她,随后做出保证:“不管是什么,等我想起来以后,一定都还给阿姐。”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究竟欠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能让郑晚瑶如此厌恶。

    而自从两人交谈后,夜里也再没有多余的闲话。

    郑晚瑶早早安置下了,沈霁临也隔着一定距离躺着休息。

    也许是心情不佳,这一觉,他难得做了个噩梦。

    梦里他身处皇宫,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却与上回与母亲所在的宫室大不相同。他跪在殿前,一位身着华服的少女手握匕首,一下贯穿了他的胸口。

    看不清脸,却只觉得心口疼。

    剧烈的痛意自胸口蔓延开来。

    沈霁临想要说话,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一般,半点声响都发不出。

    这样痛苦的体验,甚至不止重复了一次、两次……

    梦魇往复了几十次后,沈霁临心有余悸般睁开了眼睛。

    “……不要。”

    他挣扎醒来后,却仿佛依旧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随着头痛逐渐加剧,眼前甚至恍然出现那抹艳丽又可怖的身影,少女裙摆上精致的莲花捧珠纹样,他都看得有些熟悉。

    唯独她的脸,却像笼着一团云雾,怎么也瞧不清。

    眼前的少女似乎正在步步逼近。

    沈霁临倏然站了起来,下意识想要往后退。

    眼看刀尖就要再次刺进胸口,一道冰冷的嗓音,将他从幻觉中拉了回来。

    只见郑晚瑶皱眉道:“你看见什么了?”

    “是我做了噩梦。”

    眼前幻影骤然烟消云散,沈霁临慢慢坐回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到现在都分不清,刚才眼前的幻觉,到底是不是梦。

    “方才梦见在一个陌生的皇宫中,雕梁画栋的大殿内,有一女子用匕首,居高临下捅进我的心脏,而后我便是多次死于她手。”

    沈霁临喃喃自语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不自觉用手抵着心口。

    胸腔里面的心脏跳得很快。

    “虽然是噩梦,但是太真实,所以我便有些分不清。“

    他甚至能感受到匕首没入心脏时,鲜血喷溅而出的痛苦。

    不仅如此,沈霁临嗓音沙哑,甚至瞧见自己被割喉过。

    种种死法,皆是生不如死。

    而看沈霁临脸色苍白的模样,郑晚瑶微微眯着眼睛,猜到个七八分。

    毕竟他描述的画面都是从前时间循环里的东西。

    系统说过,他迟早受了刺激后,都会想起来的。

    郑晚瑶不动声色道:“但我刚才看你盯着某个方向,是看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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