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去封闭城门,余下人等随我去追!”
襄城王府内一片狼藉,各路侍卫府兵纷纷从暗中现出身形追随那逃命之人而去,归璞看着空空荡荡只余下一个布满了阵法的置物台,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起身对身前林家之人执礼道,“适才,多谢阁下出手相救。”
林家之人不过念及归璞一份小礼物举手之劳,于是摆手道:“不必客气,只是我夫妻二人来此一游,并无搅入乱局之心,接下来,便要祝副城主好运,缉得小贼,襄城安泰了。”
听出了林家之人离去的意图,归璞惋惜而无可奈何,“承阁下吉言。”
“吉言,”萧家之人古怪一笑,道,“有如此本事在众目睽睽之下抢夺重宝之人必定不凡,说不准人家就是串通好了,一个夺重宝,一个卖人情,看这不都急着要回去分赃了!”
林家那人离去的身形一止,轻不可闻地一叹,转身时已是含笑,“我欲好聚好散,阁下为何处处针锋相对,这是你个人之念,还是萧家的意思?”
萧家之人大笑了两声,道:“林家之人如今都这么装模作样了吗,北武与寒门不和已有千载,萧林两家又如何能合得来?”
林家之人略作思考,赞同地点了点头,“也是。”
“所以你……”萧家之人讽刺的笑容还挂在唇角,眼中却已失去了林家那人的身影,他的身体先一步大脑做出了反应,拔剑回防,挡下了仿佛来自背后虚无的一剑,然而一声脆响,那一剑毫无力道,轻易坠落,萧家之人刚暗道不妙,咽喉前便多了一点寒光,萧家之人身子一僵,“阁下这是何意?”
握着长剑的林家之人依旧平淡从容,“听闻萧家找到一棵圣树,其叶上承载天露,百年方有一滴,起死人肉白骨,乃可遇而不可求的疗伤圣物,不知萧兄身上有几滴?”剑锋随着他语音的扬起向前一递,发出了一道清越的剑鸣,让萧家那人顿时断了反抗的心思。
“在……在下虽在萧家有点身份,”他咬着牙道,“但此圣物仅萧家嫡族方可拥有,我怎会有此物?”
“那倒是可惜。”
林家之人把长剑又往前送去,萧家之人忙退了两步,后背一疼,却是撞上了林家那人之妻的弯刀,而长剑亦是刺破了他的皮肤,他忙道:“我还有其他之物,任阁下……不,都可赠予阁下!”
长剑骤止,萧家之人自以为说中了林家之人的心思,目光冷冽,似是一头隐忍待发的猛虎,可当他撞上林家那人依旧从容的目光时,却忽而心中慌乱,敛起了目光。
“你的东西,我还不稀罕,”林家之人从容不迫地收起长剑,然平淡的目光不知为何却给人以不敢与之对视的压迫之感,“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林家若想要什么,只会这么抢!”
……
嗅着再一次连日来一模一样不曾变过的味道,常禁有些心不在焉,手上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枚灰色,略呈透明的晶体。
“喂,你的。”
面前递来了一块烤肉,常禁手一翻收起灰色晶体,低头瞅了那块烤好的,淋上了灵果汁水撒上了研磨细腻灵草粉的妖兽肉一眼。
这种妖兽名为斑虎,肉质又柴又老,唯有肩胛后方的一小块肉尚且算得上不错,少年总是把那块肉一分为二给了他们,常禁接过烤肉,轻声一笑,“这林间别的妖兽也不是没有,小贱啊,你说你和斑虎什么仇什么怨,吃了它们一路,非要把人家吃到断子绝孙?”
林岚:“……”
“还曾记当年你在风谷作威作福,二境武修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啧啧,风水轮流转呐!”
常禁语气古怪,把林岚给气的小脸一黑,“你闭嘴!”
“你在与谁说话?”
林岚毫无骨气地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可否请您关上您尊贵的嘴?”
常禁:“……”
……
“你要离开,如今?”
琴心抚摸着他的古琴,微微一笑,“我已经叨扰多日了,若再不离开,待那些追我的人寻来,必然牵连尔等,放心,我伤势已基本无碍,不妨的。”
李佑略为忧心地看着他依旧缠绕了厚重纱布的双眼,道:“不,我不阻碍你离开,只是不等天明吗?”
“如今白昼黑夜,于我有何异?”琴心一笑,李佑和萧延舞却觉得怎么都笑不出来。
萧延舞突然转身奔入房中,在屋内好一通乱翻,才理齐了所需之物,一把全部推入琴心怀里,叮嘱道:“这些药你带着,记得换药的时辰,再有七日,便差不多可取下纱布了,许久不见光,睁眼时且需注意。”
琴心揣着一堆东西足足愣了数息之久,才有些无奈地收入了储物戒,笑了笑,“今日之恩,来日必报。”
“那也要你活着才行!”
“小舞!”李佑一巴掌摁下了那个说话不知轻重的小脑袋,按得萧延舞连翻白眼,琴心看不到,但他似乎感受得到,他的笑容清俊,可在不知何时,又渐渐收敛。
曾几何时,他的身边也有这么一个纯真得不为世俗所染的少女。
……
蒙面之人被众人围困中央,身上的黑衣被鲜血浸染了一遍又一遍,可他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眼神恍惚而疯狂。
“交出重宝,饶你一命!”归璞从人群中走出,所有人都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他们中也不乏动了心思的人,可襄城之兵一出,顿时震惊四座。
出动的不过百余人,可修为最低的也是出尘中境,最高者初入二境,而暗中还有多道气息随军而动。
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来自哪里,如何被归璞,亦或者是襄城王收作己用,但这样一支队伍,足以开山立派,成为一方霸主了,要想寻常山门之中,二境之修基本都是长老宗主了。
“若你丢了性命,还要重宝何用,何不交来,换取一线生机?”归璞缓声说着,可他也渐渐蹙起了眉头,那人的模样,与其说极度疯狂,不如说神志已失,他抬起手,那个黑衣人就像被什么牵引一般向他飞去,可突然,一道身影拦在了两人之间,归璞有些意外出手阻止之人,“金统领,可有何不妥?”
金玉律睁大了眼睛看着那道仅仅比寻常人壮硕了一点的黑衣之人,黑衣下锦衣染血,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他低不可闻地喃喃着,“襄玉,这是我的弟弟,红坊街之主,金镶玉啊,可,怎么会变成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早已不见曾经富态的金镶玉形如恶鬼,狰狞地大笑着,全身的气血神魂源源不断地注入金玉般的珠子,而他变得愈加没有人形,就像刚爬出尸山血海的枯骨,激荡的力量使他如处于漩涡的中心,衣袍猎猎,散乱的长发纷扬。
“你怎么了,襄玉,快停下,快醒醒啊!”金玉律要出手阻止,却被强烈的灵力乱流刮了回来,恐怖的气息自襄城主城道起弥漫向了整片大地,沉甸甸的空气压得人要喘不过气来,众人忽然间仿佛意识到,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件异宝的份量,这是毁城灭宗的利器,只有逃出了襄城,也许还有一丝生还之机,一时间,恸哭遍野。
“是他,一定是他!”城门几乎触手可及,无郁却回头看着自城中弥漫而来的恐怖气息,在无数奔亡的人群中停了下来,从那日触到少年凉薄的笑容起,他就预感到了这么一天,他知道他碰到了那人的禁忌恐怕不会简单揭过,可这个棺材还真是豪华,竟有一座城池与他同葬。
在一片狼藉中,似有一声什么细微的破碎之音湮灭在了喧嚣。
……
襄城十里外的荒野上,女子不无担忧地看到她夫君耳间流出的鲜血,知晓襄城内的变故开始了。
“如何?”她问道。
出现在赏玩盛宴上的林家之人面色平淡,“和家主猜测得分毫不差。”
女子眺望着不远处城头上空渐渐聚起的黑云,道:“看来会持续很久,我们晚些时候再来吧?”
林家之人一笑,刮了一下女子的鼻头,淡笑道:“听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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