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真的么?”
当父母的最喜欢听别人夸他们的孩子,夫妻俩蜡黄的脸笑起来金灿灿的在灯光下格外美好。
梦三才说起正经事:“我们就是为了我姑娘而来,妞妞来叫万合先生。”
妞妞不情不愿的瞧着这个面生的男人,又傲娇的撅着嘴不乐意的叫了声:“万合先生。”
这会,方权真的不知道他们夫妻二人是干嘛来的了。
只听梦三开口继续说:“我们家没文化不会取名字,我们哥几个都叫梦老大,梦二、梦三、梦五。老爹嫌弃四不好,就叫我四弟梦五···”
妇人和女儿齐齐看着这个磨磨唧唧的男人,又说了一遍,刚才不是说了一遍了么?
妞妞实在听不下去,抢话说:“我爹叫你给我取个名,不要叫妞妞,小春这样的名字。我爹听你唤那个小哑巴芝芝,很好听,就要你给我也取个名。”
取名?方权看向芝芝,这里的人说话真的是不太好听,就算是奉承的夸奖也只能说一个文质彬彬。但是方权并不讨厌,芝芝这几天老被叫做小哑巴,也习惯了。说起来她真的是小哑巴啊。
梦三拍着手,脸都憋红了。
“对对,还是我们妞妞说话利索!我就是想求您这个事。”
方权看着这一家人看过来的目光多少有点回不过来味,而且玉兰芝芝的名字也不是他取得啊。真要叫他取名字?这是多么奇幻的事啊!方权有点拿不准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叫眼前的孩子梦期,万一他不是呢?
“喂!”
愣神中的方权被小丫头的声音震回来。
小丫头掐着腰昂着头,语气不善的说:“我可不要叫芝芝这种娘们唧唧的名字!我以后可是要干大事的!”
啊···这副姿态,没错了。
方权嘴角挂着笑:“我想好了,就单字一个期。就叫梦期如何?”
“什么?!”小梦期跳上床榻,与方权平视:“你想了半天就叫七?啊?我爹他们名字数数,你也给我数数是吧?”
方权认真的解释道:“此期非彼七,是期望和日期的意思。我知道你们梦氏家族已经在这里开垦土地有五百多年,横框三代子孙,而你是梦氏的第四代。也许梦氏垦荒的岁月要在你这一代结束,遥遥无期的期也该到了。”
听方权一顿解释,夫妻俩喜气洋洋的抱起女儿。
梦三欢喜的大笑起来:“梦期好啊!梦期真好!”
只有年幼的梦期鄙夷的看着这个人,总感觉自己的名字是他随便胡诌的!
而方权也没想到,自己穿越时空竟然还能有意外收获。怪不得一千梦期总是嫌弃自己一身破烂穿搭,原来···一切都在形成一个闭环。那么此时方权要做的事应该都顺应历史进程才对,他的眼眸逐渐地沉下去。
在他幼年的记忆里,可从来没有见过奇怪的穿着破斗篷的人。
想来···
一切都有答案了。
梦三喜不自胜的跟着老婆孩子到处炫耀女儿的新名字,方权跟在他们身后离开帐篷。
他们几乎是同时走入了梦老爹的帐篷,老爹正在温茶瞧见梦三举着女儿先进来。
嚷着:“老爹!老爹!我女儿有名字了!叫梦期!是···是超级好的寓意!”
梦三的脑袋瓜子实在记不住刚才方权说的那堆话,听此的老爹沉吟着:“七?啊···好名字啊!七是个好数字啊!哈哈哈哈···”
一个能给自己孩子取名一二的家伙,谁又期待说什么夸赞的话呢?
紧跟着梦三进来的方权等待着他们欢快的笑完才开口:“老先生,我有个请求。”
梦老爹抽了口烟,以为他是为离开这里的事而来。于是说:“你别急啊,再等两天,鲲车在山脉地段延误了,再等等,等等啊。”
“不是为这件事,我希望您能差人送我到禁阁。”
也许真的是命运本该如此,梦老爹一拍大腿说:“哎呀!你改变主意了?去禁阁好啊!去禁阁的鲲车天天都有,老三啊,你明天早上带着这位万合先生到禁阁的鲲车站点去啊。”
老头巴不得送走他,省的白白消耗他们的粮食。别看老头嘴上不说,家族的粮食他心里算的门清。
可方权下一句话却让老头的算计崩塌了。
“我想请梦氏照顾这个孩子,拜托。”
方权将玉兰芝芝也带来了,他考虑许久梦氏对于芝芝来说算是好归宿。
方权随时随地可能被传送回原本的时代,万一在去往禁阁的路上,再或者见到尔笙家人的时候···没有经济来源的克米家真的可以养育这个孩子吗?
当然,无论是克米还是梦氏绝对都是值得托付的人。
“要不然···我们给你送去墓土万合家呢?”梦老头嫌弃这个小拖油瓶是一方面,却也想到他们这种世代开垦的家族如何照顾一个看起来如此柔弱的女孩。
他不知道,知晓历史的方权却推算过,梦氏苦巴巴的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而他们万合家,或者说整个墓土也即将迎来灾难。黑气弥漫墓土子民背井离乡,方权却不能说出未来会发生的事。
他郑重的单膝跪在梦老爹面前,他在拿梦期的家族荣耀做赌注。
“梦老先生,请你帮我照顾这个孩子,直到···我来接她。”
说出这番话的方权视线移向已经扑簌簌哭起来的玉兰芝芝,他害怕芝芝以为自己要抛弃她,可是从芝芝的眼睛里他可以看到,那是满满的担忧。
芝芝也许已经猜到了,他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世界。
芝芝可是绝顶聪明的玉兰氏呢。
方权郑重其事:“请你答应我老先生,我要你帮我代为照顾。”
梦老爹被方权的模样吓了一跳,不就是看护一段时间嘛。梦三一家子也不明白方权的意思,既然这位先生要去禁阁办事,那么回来也不会花费多少时间的啊。
在这里开垦荒野,从未见过光遇境内山河秀丽的梦老爹忽然叹口气,他心里升起某种感觉。
就像他曾经所听闻的一样,万合家世代忠烈,既然他这样恳求自己,多半是无法回来的旅程。这个小哑巴···纵使他嫌弃可终究忍不下心随意打发,怎么说也是孩子啊。
梦老爹下定决心哼哼道:“好好好,就留在我们这吧。你快去快回。”
方权抬眼与梦老爹对视,这个老头恐怕是再无缘相见了。
待他们离开帐篷,梦三跟老爹说话:“就把那个小哑巴交给我抚养吧?我一定完成万合先生的嘱托!”
随后响起一声闷敲声,梦老爹许是拿烟斗敲他脑袋呢。
“给你作甚?你自己有孩子养。去把老六两口子给我叫来,他那个婆娘不会下蛋,就把这孩子给他们养了。”
“啊?老爹你糊涂了,万合先生说只照顾一段时间啊!”
梦老爹实在不想跟自己家的傻老三说话了,只对着老三的媳妇说:“老三这辈子辛苦你了老三家的。”
方权捏着芝芝的手向他们休息的帐篷走,荒野的风沙吹干了小女孩的泪水,却依旧能感受到她在抽泣。方权抱起她将那哭红的小脸贴在自己的面颊上,歉意的说:“我不是要丢下你,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把你养大。只是对不起···我有我说不得的苦衷。”
芝芝不会说话,她知道方权是在给他找归宿。她不怨他,却没办法表达心里所想,只能一阵摇头又一阵点头。
他们回到帐篷,小小的身体依偎在方权怀中,这是他们最后一起共度的夜晚。方权轻轻拍她哄小姑娘入睡,每一个玉兰都是不同的,就像是每一个他···
方权知很排斥自己分裂的人格,而在这一刻却达成了和解。他又转过头隔着虚空去抚慰另一个躺在他身侧的女孩,那个银发的小丫头,那个妹妹人格。
耳边只有呼啸的荒漠沙尘之风,时而量过帐篷,狠狠的将棚顶的帆布揪起来,几乎要将整个帐篷抓起来一般。时而又狂躁的压下来,恨不得把帐篷压到沙尘之下。但总有一天这片荒漠会开满树,长满花。建立起游乐场学校医院···这都是梦氏的功劳。
一切都将在不久的将来成为现实。
第二日一早,方权醒过来时就见身边的小姑娘将头蒙在被子里,芝芝不想与方权分别,以装睡作为逃避。方权知道这孩子醒了,隔着被子将她紧紧抱入怀里。
“不管多久,等我回来找你。”
隔着被子的芝芝微微颤抖,小小的心脏跳的极快。
直到方权离开帐篷,芝芝还能感觉到心脏的跳跃。
方权将半张脸掖在围巾里,实在是风沙太大了。脸被吹红的梦三从远处跑过来,身上还沾染着泥土,他笑呵呵的说:“走吧走吧,距离禁阁鲲车点很近的。禁阁学士经常来这里挖掘石头,说什么寻找古人的遗迹。”
方权与他聊天:“真的能找到古代遗迹吗?”
梦三回忆了一下兴致勃勃的说:“有的吧!之前有很多人来这挖出来一个头盔,红铜色的样子好诡异!”
“红铜头盔?”方权重复着问。
他们走到了一个点着蘑菇灯的地方,尘土飞扬根本看不清楚远处的事物。方权站在这里只能看到远处是否有灯,而他继续跟梦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红头盔是哪里来的不知道,我记得帝国的士兵都是纯金和纯银的铠甲,相当霸气!”
方权认真听梦三说那些事,其实梦三远比他自己认为的要博学。梦三知道很多历史故事,大概他觉得那些故事不算是知识吧?
过了许久,雾霾之中亮起一盏灯,昏暗的向这边移动。
梦三指着那里:“您瞧啊!车来了!那个鲲车会载你到禁阁高塔下面,就是那个禁阁神庙的高塔。”
方权问:“你去过禁阁吗?”
梦三笑起来:“小时候去过,老爹说我们长大了就没机会离开这里了,所以趁我们小的时候就让阿娘带我们去各处观光,说是长见识,但是我笨学不会。”
说话间,鲲车已经停下。方权没有正式的跟这个絮叨的大叔告别,临走时也只能挤出话头说句:“你不笨,梦三叔你知道很多东西,一定可以成为家族的骄傲的。”
梦三愣在原地,从来没有人如此的肯定他。
直到鲲车已经离开一段距离,梦三才追着鲲车大喊:“谢谢您,万合先生!我们再见啊!”
方权听到他的声音只觉得双颊酸涩,如果再早一点就好了。如果穿越回来是必然,那么为何要他这么晚的才认识梦三呢?要知道在方权的时间线,梦期的父亲已经病逝了啊···
为了挽救家族,梦期从巨人遗迹回来后就嫁给了禁阁爵士,因为她的父亲死了,家中族人分立家业。
方权坐在座位上陷入回忆之中,他所在的鲲车极大,是寻常鲲车的都多倍,座位很多却很空。没有人会特意坐车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但是随着鲲车逐渐的靠近禁阁,登上这家鲲车的人越来越多了。
人们穿着过去的暗色调的衣服,说话声音极小极轻,完全不像未来的时间线。方权回想着,未来的人们怨气深重,总想寻个关口开解心中愤懑。比如黑水漫延上墓土,那时候人们带着发泄情绪的想法驱赶黑水。看似在保卫家园,如果带入乐允千忆的视角——
等等,方权忽而一笑,他现在怎么也给乐允氏找托词了。
然而,笑容没有维持多久,只见这次从鲲车走上来的是个蒙着黑袍的人,黑色的兜帽几乎将他整张脸盖住。可是方权却辨认出那人脸上伸出来的墨绿色花朵并非是人体彩绘,而是黑花!
现在黑花没有被大众熟知,车上的乘客当他是奇怪的家伙。
只有方权小心的靠近他,方权并非是因为他的黑花,而是那一闪而过的兜帽下面艳紫色的眼眸。
是陶入画!他还活着!
方权的靠近,陶入画自然也注意到了。
车内忽然一阵电流涌动,乘客们惊叫的大喊。司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忙紧急停车,只见车内的两个人忽然打了起来。而且是非常恐怖的战斗,水波纹以方权为中心荡漾开,直直将鲲车的车身横切开。陶入画的紫电击打出火花刺激了鲲,鲲尖叫着将他们甩了出去。
他们身在禁阁的边缘,依旧是飞沙走过席卷着淡紫色的月光。月光下半张脸布满黑花的陶入画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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