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修表的?
王二毛搞不懂,也没时间搞懂。
厕所是有通气孔的,可以听到外面人声杂乱,一声声呼喝由远而近。
“十分钟?”
小老头子这时已经打开了表盖,眼睛死死地盯着里面的机芯,“你不要吵,现在八分钟!”
我在吵?王二毛想抽他。
没时间跟他计较,王二毛悻悻地闭上了嘴,脑子飞速地转动,怎么才能拖这么长时间。
他现在手里只有一把手枪,一把枪对十几把枪,这扇厕所门连十秒钟都挡不住。
也不敢开门溜出去,现在车厢已经空旷,被人远远看到只会提前暴露目标。
他上下左右看了看这个厕所,对了!马桶是有下口的!
翻开盖子一看,这个洞,小了点。
现在顾不得香臭,他手上用力,把整个马桶底座掀了起来,再一看,下面这个洞,大小可以。
青山门的徒弟,都是从小培养,因为,童子功只有小时候才能练,其中最难的两门,就是:缩骨、锁阳。
王二毛六岁入门,七岁开始练,已经晚了,所以,练这两门功夫吃了不少苦。
现在派上用场了。
“我现在出去,有人敲门的话,你一定要答应,就讲拉肚子,千万不要不响!”
小老头嗯了一声,头也没抬。
王二毛也不多讲了,手脚肩背拉伸一下,手一伸,慢慢从那个洞里钻了出去。
好在洞径不深,还算轻松,下来之后,不敢直接着地,勾住火车底盘,爬了一段。
从车轮的缝隙中,可以看到站台上的脚,密密麻麻,还有无数只脚在奔,不晓得是不是特务。
没人注意车底,他放下心,脚放下来,猫着腰,踩到实地。
现在不能在车下放枪,也不能将手伸出去放,太容易被人察觉。
但是,要拖时间,只能转移特务的注意力才行。
他猫着腰,小碎步,向前跑了两节车厢,找到厕所的马桶眼,手伸进去,调转枪头,转圈砰砰打了两枪,手收回来,继续到前面,再找马桶口,伸进去,再打两枪。
然后退回来,人靠在车轮边,偷偷看着外面的站台。
就见站台上一阵骚乱,无数只脚开始狂奔起来,还有人喊:特务打枪!叫外头的青帮进来,这里出事了!
等了一会儿,果然有无数只布鞋子冲了进来,人群中又是一阵骚乱。
这样看来,好像还有机会。
王二毛正在窃喜,突然听到一阵大头皮鞋的声音,紧跟着,枪声大作,有人倒地,站台上一下子静了下来。
没戏唱了!
人家大部队到了。
王二毛不敢再等,一路小碎步回到刚刚下来的那个车厢,手伸进洞口,爬了上去。
再看王福泉,家什已经收好,手里拿着两块表,正在校对时间。
“好了?”
王福泉不响。
“外面的特务,来了无数!没时间了!”
王福泉拿起金表,放在耳朵边上仔细听,不理他。
王二毛只好不响了。
过了一会儿,王福泉好了。
“小伙子,不要问,听我讲!”
王二毛只能点头。
“这块表,不能停!每天晚上十点钟上弦,顺时针三圈,逆时针一圈,千万要紧!”
王二毛记牢。
“每个月初三、十五,廿六,晚上十二点对表。”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停,“你懂什么叫对表吗?”
王二毛似乎是懂的,“就是找两块表,把时间调到一样?”
王福泉一笑,“要跟无线电对。”
王二毛恍然,点了点头。
“你有本事,我放心,这表丢不了。最后一件事,明天去《新闻报》帮我发一条讣告:家父王福泉因病医治无效,于前日在上海离世,丧事从简,特此告知亲友!沉痛悼缅!”
王二毛记牢了,但是,很想抽他耳光。
王福泉,家父!这孝子还要自己来当啊?
“好了,你好走了。”
王福泉讲好这些,把自己的小工具箱塞到王二毛手里,“走吧,再不走,你也有危险。”
“你呢?”
王二毛忽然犹豫了。
“我老早就准备好要死了。对了,你这里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自尽的吗?”
王二毛忽然发现,在他面前,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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