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多,顾胖子就要出门了。
王二毛不知道他家书房在哪儿,现在也没有地方去找纸笔,情急之下,抄起床上的鸳鸯枕头,又去臧洪霞的梳妆台上找了一支眉笔。
他没练过字,歪歪扭扭不管了,在枕头背面写下:
“新闻报,发卜告。家父王福泉因病医治无笑,于前日在上海离世,丧事从见,特此告知亲友,深通到面。”
写好,仔细检查一下,主要王福泉三个字没错,其他无所谓。
然后,画了一个圈,圈上划了三竖。
这是青山门里每个人特有的标记。
如果这个顾胖子是一更师兄,那么,他一看就能知道是谁写的。
如果他看不懂,那就只能另想办法,跟他不照面也是对的。
至于他如果真是一更人,要不要依照师父的指令除掉他?他现在不知道,要看这个胖子后面做的事情才能决定。
将枕头横在床头,他拿起电话,拨号,五个零。
然后,闪身退出窗台,一翻身,从另一边的水管溜下去,窜到后一排房子,再翻身,三两下上了屋顶,将身体藏在檐角,仅露出半个头来。
房间里电话响了,他刚才拨出去的五个零是线路自检的号码,电话局收到后,会回拨过来。
不多时,房间里灯一亮,顾胖子走进来接起电话,似乎一愣,然后看到床头的枕头。
他拿起枕头看了看,忍不住笑了笑,然后朝门外喊了一句,摸出一包香烟来到窗台上。
王二毛的心提了起来。
就看他摸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拿出打火机,一记,两记,三记,点着了。
王二毛心口一松,没错!
他就是一更人!
这种点香烟,也是青山门的暗语,意思是:晓得了,照办!
关键不是暗语,而是他看懂了枕头上的标记。
但是 顾胖子紧接着又做了一个暗语。
就见他香烟抽了两口,然后从中间掰断,随手向下一扔。
这意思是:不碰头,各自走。
王二毛懂了,也不太懂,正想不明白时,顾胖子走了。
看着他带着小姑娘上了蓝色的别克轿车消失不见,王二毛知道,该回去了。
这里的事情处处都是算计,自己这种脑子,随便怎么样也跟不上。
师父,顾胖子,臧红霞,只有这种脑子才能做得出白天这种事。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回去找小菊豆吧。
想到这个小娘皮,王二毛心情顿时好了些,在她这里,至少自己像个男人。
三轮车一路飞快,日本人没搞宵禁,看起来,出的事情还不算大。
他不禁吹起了口哨,过了今天,又可以过平常的日子,这就是福气。
他没敢叫三轮车直接骑到弄堂口,远远地下来,顺路看到几个躺在路边长凳下面的老头子,把身上用剩下来的铜板统统给了出去。
最后一口气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的动静。
夜已深,没什么人,还是要当心。
一路走到弄堂口,远远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站在那里。
小张阿哥!
王二毛不禁心头一沉,出事情了?
这么晚,张家阿哥怎么会等在弄堂口,看这意思,像是在等自己?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阿哥,侬在等我?”
小张阿哥是个近视眼,被他一吓,往后退了一步,等看清是他,不禁埋怨,“侬这个小贼,去什么地方了?弄得这么晚才回来,我等了侬三四个钟头了!”
“出什么事了?”
王二毛急了,这个慢性子,讲话不讲重点。
没想到小张阿哥居然笑了笑,“平常看不出,侬这个小贼有点花头的嘛,对付女人这一套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好坏是自家兄弟,教教我。”
王二毛听不懂,也没空听他废话,直接不睬他,闪过身,冲到自家楼下。
就见从下到上,客堂间,二楼,阁楼,灯火通明。
张家阿婆坐在八仙桌前,穿戴整齐,头枕在手上,正在打瞌睡。
旁边,小阿嫂陪坐在侧,两只眼睛张得滚圆,正看着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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