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梅被王二毛问得莫名。
这个家伙,从来都是看破不说破,今天怎么了?
她没直接回答,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觉得有点苦,又加了一勺糖,慢慢搅匀。
“侬问一句,我也问一句,大家都讲真话,哪能?”
王二毛有点吃老酸,这个条件开得辣手,他的事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同她讲?
他想了想,先还价,“阿姐,侬看这样来塞伐?我先问侬两个问题,侬回答好之后呢,我再给侬一个建议。如果侬对我的建议感兴趣,那就不要问我了。如果侬没兴趣,我就再来回答侬的两个问题。”
乔月梅抿嘴一笑,“精怪鬼!怪不得可以讨三个老婆。这样,我先问侬一个问题,侬如果不好回答或者答案我不满意,后面的事体就免谈。”
王二毛也是一笑,“阿姐就是阿姐,半点不吃亏。将来不晓得哪一个男人落到侬手里,我先同情他一下。”
乔月梅听了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严肃起来,压低声音问道:“侬跟我老实讲,侬上头有没有具体的老板?杜老板不算。”
王二毛吃了一惊,乔月梅居然晓得师父!
他不禁问了句,“侬是镰刀斧头?”
“侬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就是自家,要讲老板,全上海的老百姓都是我的老板,至于具体到哪一个人,没有。”
乔月梅盯着他看了半天,放下心。
“侬问吧。”
这是满意了?
王二毛抓紧时间,先问第一个问题,“四大行的人陆续开始撤退,侬为啥还要留在上海,是有具体的计划,还是在等人联系?”
乔月梅服帖了,一个问题三层意思,这个家伙确实是能独当一面了。
“我还没想好,不用等啥人。”
王二毛听得直皱眉,这个回答太过敷衍了吧。
“阿姐,侬不好套路我呃!多讲点。”
乔月梅奇了,“这意思还听不懂?没想好就是不用听啥人的安排,也没啥个计划。”
“为啥呢?”
“侬这算不算是第二个问题?”
“不算,我的第一个问题,问的是侬为啥还要留在上海,侬还没讲清爽呀!”
乔月梅想了想,轻轻叹了口气,“侬要问清爽我的想法,是想参与我的将来?”
王二毛被她识破,只得点了点头。
“这样吧,侬直接点,讲讲侬对我的建议。如果值得讨论,阿拉可以深谈。”
王二毛想了想,这样也好。她既然认识师父,就不存在什么信任问题,一问一答来回拉扯,还不如和盘托出,然后就事论事。
“阿姐,我有个朋友,在中储银行做经济顾问。这个人无党无派,特地从美国跑回来做汉奸,只是为了帮日占区的老百姓争取点生存空间。我跟他将来会有一些合作。他现在孤身一人,没人保护,没人帮衬,危险重重。我给侬的建议,完全是我的私心…… 在侬的立场看,甚至是有点不负责任。我想侬跟他假扮夫妻,在我跟他之间搭一座桥。不瞒侬讲,这是一个真正的修罗场,不管侬哪能想法,我都能理解。”
乔月梅仔仔细细地听着,她做梦都没想到王二毛找她会是这种事。
王二毛讲完,看她表情没啥变化,只是有点出神,不晓得在想什么。
良久,乔月梅突然问,“侬有这个想法多少辰光了?”
王二毛一愣,想了想,老实讲,“两个钟头之前。他是两个钟头之前跟我讲了他的处境。”
“所以侬是底子里相信他的?”
王二毛没想过这一层,现在乔月梅问起,想想倒也是。
“可能吧,在这之前,他跟我有过一次深谈。侬晓得我这个人,凡事会先往坏处想,但从他要做的事体上,我实在想不到啥个坏处。取我一命,跟救十万人相比,值得博一枪!”
乔月梅点了点头,问道:“侬讲的这个人,是叫刘敏达吧。”
王二毛奇了,这都能猜到?
“中储银行有点本事的,也没几个人。顾问团里,从美国回来的只有他一个,其他都是皇亲国戚。”
聊到这里,王二毛可以笃定,乔月梅确实有了点兴趣。
乔月梅看他不响,不禁一笑,“跟他相比,侬其实是不太放心我吧?”
王二毛又被她识破,有点尴尬,“阿姐,我不是不放心,而是交关担心。这是龙潭虎穴,侬如果没有任何经验,只是凭着一腔热血投身进去,那我就是害了侬。”
“这只嘴巴真会讲!”
“真的呀!”
“算了伐!侬要是寻得到合适的人,会来跟我开这个口?明显就是打定了主意。”
王二毛不响了,所有的借口都苍白无力,他来,确实就是要来搞定乔月梅的。
乔月梅没管他,自顾自讲,“那我就也让侬放放心。我,无党无派,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打打算盘。曾经想过加入镰刀斧头,但是杜老板没批准,讲我思想够进步,但是吃不得苦,成不了一个真正的革命者。我不是顶买账。这世界上,除死无大事,我从武汉一个人跑到上海,跟地主家庭脱离一切关系,死都不怕,还怕吃苦?只是平时生活乏味,啥人会好好的日子不去过,非要特地寻苦去吃?自此以后,我只能得过且过,另外么,受他托付在侬身边照应。”
王二毛听不懂了,“师父托侬照应我啥?”
乔月梅一笑,“他讲,侬是他的宝贝,一个人混江湖,轧到坏道就废掉了。所以身边一定要好人多点,耳濡目染,人能正气。”
就这?王二毛头上一滴汗。
这只老狐狸,哪能可能讲得出宝贝这种话?明显就是乔月梅在夸大其词。
“所以呢?”
“所以侬现在成才了呀!这都是阿拉的功劳!”
话题扯太远,王二毛只好强行拉回来。
“侬先讲侬有没有兴趣吧,这事体有点急。”
“肯定有啊!有多急?”
“急到火烧眉毛。”
“侬在寻开心?要结婚诶!侬快讲,后头是哪能安排的?”
“今晚见面,明天结婚,后天去南京!”
“神经病啊!侬这是结婚还是绑架?”
王二毛哈哈一笑,两手一摊,事情就是这样,他也没办法。
“侬现在还有机会再好好想想清爽,半个钟头,同意就走!”
“侬等等!这个刘铭达民族大义上没问题,个人小节侬了解过伐?这人卖相哪能?有没有不良嗜好,不会是个色胚伐?他如果要强奸我,假戏真做,我哪能办?”
王二毛厥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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