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叶小巷叶府,叶浅夕从后门进入府中。
院中积雪已化尽,虽有老管家经常回来打扫,却也略显萧条。
她在门边站了许久,才迈步径直向祠堂走去,每每回到这里叶浅夕都会想起从前。
这宅子是母亲购置的,她说不需要宅子房屋有多少,一定要大,足够容纳许多人。
大洲民风虽较为开放,但前朝礼教深入人心。
女子教条如山压身,民间常有夫死守节甚至殉葬,“清白”二字毁人一生。
但母亲不是大洲人士,不受深闺约束。
少时她常与母亲游走各方行医救人,很少在这里居住。
父亲一生征战沙场,回到家却总能看见母亲。
八年前在这里她第一次见到顾言知,那时他还是个温文有礼的书生。
草木如旧,时光易逝,人心易变。
这南边隔了几条小巷便是母亲留下的药堂。
她记得母亲离世前几日,还撑着病体在药堂坐诊。
母亲走后,父亲将药堂交给掌柜周钰阁经营,父亲埋怨母亲积劳成疾,不准她再行医。
她从此被困于深闺之中,因而她在成婚前只见过顾言知一面,并不算了解他。
如今父母天各一方,不能安眠同处,她心痛万分。
在祠堂祭拜后她便去了厨房,玉手轻拧灶台旁的一个破碗,脚下地库的门缓缓打开。
蒲月将手中的琉璃盏递给她,她独自一人走向深处,蒲月则留在上面替她把守。
穿过漆黑的过道,她又打开一道门,里面堆满了木箱,她脚步不停。
灯火映照下,路过的地面一片金银灿灿。
箱内装满的金锭子溢出箱外,连盖子都合不上了。
她将手中的灯盏稍稍抬高些,屋内便一片灿然。
目之所及尽是珠宝黄金。
母亲酷爱这些,喜欢多存些银两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她一生的积蓄叶浅夕从未动过。
她也喜欢这些,但对医者而言,最重要的是里面的东西。
另一道石门轻启,屋内的卿染映着烛火,微微抬头,眼中闪过喜色,“阿月,你来了。”
叶浅夕将石壁的烛台一一点燃,屋内瞬时明亮许多。
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卷轴。这些都是母亲遍布各地收集的医术杂谈。还有父亲留下的兵法谋略,武艺典籍。
她望向那个身着浅灰粗布衣衫女子,“卿染,都告诉你了,一定要在光亮的地方看书,不必为我省钱。”
卿染忙于看书并没有抬头,“阿月,我节俭些就有一个乞儿可以吃上一顿饱饭,我,没什么的。”
这些年她们以母亲的名义在城西城东两处贫民聚集之地设粥铺,常年施粥、义诊,一切都是交给卿染打理。
叶浅夕无奈一笑,卿染得母亲真传,医术了得,一样的心怀大爱,让她赞叹。
她面向书架,随手翻了翻那些医术,“找到了吗?”
卿染摇头,“前日你让蒲月来时,我已经翻找许久,可师父并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用毒奇书,师父一生酷爱收集,为何连一本都没有留下?”
对于这点叶浅夕也无从知晓。
她自中毒就来翻过医书,蛊毒并不是她擅长的,故毫无进展。
卿染面露忧思,“我行医多年,接诊的多是普通百姓,江湖中人我也多方打听,却始终无果。”
她将手中的书放在书案上,看向她,“若说毒,传闻北定王周身皆毒,从无人敢靠近,若是能让他帮你解毒可是好?”
叶浅夕翻书的手顿住,“北定王?”
当今陛下育有三子,这位王爷却不是那三子之一,身份神秘,武功高强,却善用毒,封地在大洲的边境,雍州汝宁府,与北狄蛮夷遥遥相望,多年安定从未战事。
叶浅夕摇头,“他在北边,无召不得回京,我如今的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挨过长途跋涉,何况,传言他生性怪异,嗜血残暴,只杀人从不会救人。”
卿染垂首含泪,“是我没有能力救你。”
“这如何能怪你?”她叹道。
叶浅夕忽又忆起母亲临终之言,“卿染,你说我爹娘从不与皇家接触,却为何我娘临终时,却要我发誓永不入宫门,不与皇室有半分纠葛。”
卿染也不知师父的意思,却还是答道:“师父一生神秘莫测,或许是与皇室有扯不清的恩怨吧!”
叶浅夕无意间瞥见自己无聊时总结的一本兵法,让她想起出征那日,将父亲的兵法秘籍都交给了顾言知,还是得想法子拿回来。
毫无线索的几人从地库出来时,顾言知正在院中四处寻找她。
来到叶府只看到后门口的马车,穿过几重宅院却未看到人。
见到她时,顾言知眼中映出的身影让他好似回到了从前。
与前日所见不同。
如今她一身月白襦裙,青丝微绾,几绺发丝乖顺地垂在面颊,并非杂乱倒更显美丽温婉。
他不懂妇人的发髻如何称呼,只是瞧着她连侧颜都甚美。
见她转过脸来,虽未施粉黛,却显得清秀动人,绣眉微蹙倒显出一丝媚色,瞧着她脸色微红,想来身子是好些了。
叶浅夕站在厅堂门前,长睫微颤,澄澈的眼眸正狐疑地正盯着他。
顾言知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锦衣华缎倒也配她,“浅夕,我…”
她转过头去,面色平静:“将军不是应该忙于筹备婚事,来找我做什么?”
重回故地,让他有些动容,“成婚仓促没有陪你归宁,我回来后日夜忙碌,也未曾前来看过,你回家也不叫我一同陪你。”
他目光闪烁,下意识地想要给她留些好印象,于是道:“我…我想去祠堂祭拜岳父,可以吗?”
叶浅夕没有说话,不知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他知道她是心存芥蒂,面露诚恳,“毕竟我还算岳父的半个子。”
叶浅夕让了身,指着旁边的屋子并没有说话。
顾言知道她是愿意的,只要她还肯让自己去祭拜,让她回心转意便不难。
见他大步走向祠堂的方向,蒲月皱着眉头,“小姐为何要他祭拜老爷夫人,我看什么半个儿,是他心虚,老爷化为厉鬼将他带走才好呢。”
叶浅夕轻瞥了她一眼,蒲月便闭上了嘴,陪着她在院中站了一会儿才去了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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