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帘,檐角垂珠,簌簌落地。
萧绾柔面如死灰的盯着窗外薄雾般的雨幕,心中落寞悲凉。
那日大闹一场,又吹了冷风,她便病了,整日里昏昏沉沉梦魇不断,现下好不容易才清醒。
“姑娘,该喝药了。”身边传来张嬷嬷焦急的声音。
她虽嫁人但身边的侍从依旧不唤她夫人,这一生姑娘倒是刺耳。
萧绾柔半睁着眼望着帷帐的白沙,长睫轻颤。
又是整日粒米未进,滴水未饮,可她竟不觉得饥饿口渴。
“我费劲苦心才能嫁给他,叶浅夕那个贱人却总来阻碍,我不过是维护自己的幸福,我做错了吗?”
她的泪水无声滚落,隐于床褥,唇间颤抖,嗓音干涸沙哑,如地狱哀嚎的孤魂。
张嬷嬷跪在榻前,垂泪不止,王妃吩咐她照顾好郡主,可眼下她才来姑娘就病了。
“姑娘你可想开些,日后再寻机会去要那贱妇性命,有老奴为您出主意何愁不能报仇?”
她的话让萧绾柔有了一丝气力。
可她伤心的不止是自己始终斗不过叶浅夕,而是顾言知的态度。
上次顾言知的话她没有明白,这一次她是真的明白了。
他想让自己助他俘获那个女人的心,这她怎能忍。
“沈熙月的话你都听到了,张嬷嬷,你说他为何要这样对我?”
“姑娘,你莫要听那贱丫头胡说,沈氏病重我看也不过这一两日的事儿了,她还有心思来看您笑话,这样无情无义的丫头,她说的话怎可做信?”
沈熙月今早来奚落她一番,又将她走后发生的事全盘相告,嘲笑她蠢。
将自己所受的屈辱都发在她身上,辱骂她是丧门星,自进了府里就没有安生过…
沈熙月虽被张嬷嬷打了出去,却着实将她气坏了。
她从中得到了一个讯息,顾言知受此大辱,非但不怪罪反而要相助叶浅夕。
毒发痛入骨髓也比不过她心中的愤恨。
她的手指紧紧捏住被褥,含恨道:“言知哥哥,你可知我为嫁你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转而她又嘶吼着:“叶浅夕,沈熙月你们为什么都不去死…”
张嬷嬷心疼地用帕子为她抹着泪,哽咽着哄道:“姑娘,您赶快好起来,只要身子好了,第一个收拾的便是那沈氏母女,有老奴给您帮衬,叫那些伤害您的小蹄子小贱妇都一个个跪着来祈求您宽恕…”
“姑娘,将军回来了。”
霞月话语音未尽,顾言知已然入门。
张嬷嬷立时捂住嘴,匆忙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迅速起身在一旁侍候。
萧绾柔目如死水,堪堪转过头来,便见顾言知带着雨雾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也不知方才那些话他有没有听到。
“绾柔,听说你病了,我今日忙于柳家之事,无暇顾及你,可有请医?”
那关切之语夹杂着冰冷的气息,一听便知道并非出自真心。
萧绾柔心沉到了万年不化的冰雪里。
张嬷嬷将她扶起身靠在软枕上,她摆了摆手示意张嬷嬷离去。
望向顾言知的双目仍旧一潭死水。
她一脸病容的模样让顾言知想起叶浅夕,同样的缠绵病榻,萧绾柔眼圈发黑面色如纸,容颜似枯,扫兴到令人不愿再看第二眼。
“近日我正在筹谋大事,你莫要去找她的麻烦了。”
萧绾柔连生气的力气也没了,她如今这样顾言知是眼瞎看不到吗?
她喘着粗气,紧咬白唇,眼泪大颗滴落打湿了被褥。
顾言知的几番话语连日来她终于想通,他心中没有她了。
可这姻缘是她自己决定,怎能放弃?
她仰头擦干了泪水,无力道:“我听说,父王将商羽指派给你了?”
因柳家之事已成,商羽成了他的侍从,顾言知心情大好,语气软了些,“嗯,我已命他务必找到为你解毒的良药。”
萧绾柔的眼神渐渐生出些光彩来,泪水一下子止不住。
她就知道言知哥哥是有那么一些在意她的。
至于那些委屈,她可以吞下,只要言知哥哥还在乎她。
顾言知一进府,下人便已将沈熙月之举禀报于他。
虽说萧绾柔是活该,但宜王与太子这棵大树怎么也不能因萧绾柔而断。
他撩起青色长袍坐到她身边,向她解释:“绾柔,我们要取得敌人的信任才能百战百胜,只要叶浅夕信我,到时将她碾死还不是你随便一句话的事。”
宜王的大事能否成,若是不成得早做准备。
他的恶气要出,善人这个名头他也要当。
果然他的话起了作用,萧绾柔又信了,满含期颐地望着他。
顾言知将早已冷掉的药递给她,哄着她喝下去。
仅此举,萧绾柔便心生动容,平日里喝个药被丫鬟婆子哄着怎么也不肯,顾言知三言两语她便如此乖巧,张嬷嬷在门外小心听着二人的话,不由得担忧起来。
叶浅夕在屋中正欲提笔写信,想让樊掌柜再去打探柳家之事,过于专注思考并未发现屋外有人。
“浅夕。”顾言知不知何时站在屋外,隔着窗子与她说话。
这令人生厌的声音着实令她不快,未曾抬头看他一眼,“顾言知,你这梁上君子倒是做的挺顺。”
她怎么也不明白,前日里被众人唾弃,此人怎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没好气道:“我这里并不欢迎你。”
前日之事宜王得陛下夸赞,也提到了他,那番羞辱有太子在,所幸无人弹劾。
但陛下明显不悦,又因柳家之功此事也便一笔带过。
他今日有些忙碌,好不容易哄着萧绾柔,特意跑来洗洗眼睛,“我说过会来找你…”
话音未落,叶浅夕便探身将窗子合上,又迅速跑到屋门前欲关上门。
谁料刚要将门合上,顾言知从外伸手一把拦住,“浅夕,柳家出事了。”
他挤着门,半个身子探进来,急切道:“柳尚书被抄家,男丁已于今日午时问斩,你那位好友,今日刚被送入醉合楼。”
叶浅夕关门的手突然止住,顾言知趁机跃入房中,熟悉的檀香味充斥鼻间,令人安心。
他从前怎就没发现,她身边令人这样舒适。
叶浅夕恍神的功夫他径自找了地方坐下。
“浅夕…”
叶浅夕早已生恼,突然将他腰间的佩剑抽出,直指他的胸前,“顾言知,你究竟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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