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月求来女医的事儿,自然是传到了萧绾柔的耳朵里。
她坐在榻上并未动怒,慢慢品着茶,望向地上那瑟缩发抖的婢女,嗓音柔和却眼带杀意,“不是说她没有银子了吗?这就是你办的好事?”
春霞垂首跪地,惶恐道:“奴婢不知。”
她不敢抬头去看萧绾柔,小心答话,生怕像夏鸽一般被发卖,“许是,她又去找了将军得了银子吧,姑娘,是婢子办事不利,没看住她才会溜出府,请姑娘饶命。”
她连连叩首,自从张嬷嬷正式入驻将军府,萧绾柔就变了一个人,不温不火但行可怕之事。
萧绾柔不说话,指尖狠狠地抠住案几,面颊抽动。
春霞的求生欲激发了出来,“奴婢瞧着那女医装扮像是那仁和堂的人,若不是将军给了银子便是她厚着脸皮去求了那叶氏。”
卿染曾去过王府,当时便是她将人打发走的,所以她认得。
萧绾柔受教于张嬷嬷,凡事不再冲动,忍了许久她才咬牙道:“你去把沈熙月那个贱蹄子给我抓来。”
张嬷嬷一听是那叶氏的人,眼珠子转半晌,顿时就有了主意,忙阻止:“姑娘啊,既是那叶氏的人那可就好办了,这几次三番弄不死她,这一次不如来个栽赃嫁祸,给她些教训,弄到大牢里去不死也叫她脱层皮。”
仁和堂是冯永生冯知县的辖区,他速素来贪财,只要以沈熙月的名义去使点银子便好。
萧绾柔听了她的主意犹豫不决,生怕顾言知发现是她主谋。
可张嬷嬷却信誓旦旦,“姑娘,此事交给老奴来,我自有分寸,保证将军知道了也不会怪您,毕竟是沈小姐亲自做的…”
萧绾柔太想让叶浅夕尝点苦头,眸中发了狠,“去,找个医工来,给沈氏好好诊治。”
叶浅夕得知卿染去了将军府就隐隐生忧。
果然次日,仁和堂迎来了大麻烦,卿染被官府带走,药堂被贴了封条。
只因女医一副药,把原本康健的将军府老夫人吃的昏迷不醒,险些丧命,幸而将军夫人懂些医术将人救回。
沈熙月告到了县衙,此事事关重大,那冯永生不敢怠慢,小庙引来了大佛,怎么也得捞一把。
仁和堂众医工全部收押在监,衙役们又将药堂的人参、鹿茸、灵芝等名贵药材一并打包带走,说是罪证要一一查证。
好在,叶浅夕习惯将药堂的名贵药材锁在叶宅,这里并没有多少,损失不算多。
她早已将仁和堂的契书交给卿染,也久未坐诊,因此幸免。
不用猜也知道这必然是萧绾柔的手笔。
她让周掌柜去了县衙,只打听到因沈熙月指证,卿染拒不认罪受了重刑,沈氏究竟如何却未提一字。
叶浅夕又去将军府亲自查看沈氏,门房受了萧绾柔的命令,连门都没能进去。
她静下心来,理清思绪。
索性换了身衣夜行衣,简单将长发束在脑后胡乱打了个结。
趁着月黑风高,去将军府查看情况。
到了将军府外却又犯了难,院落太过高大,她根本无法翻越。
搬来梯子又太显眼。
“月姑娘,需要我帮你吗?”
正扶着下颌苦思的叶浅夕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回首看去。
风息竹正负手立于墙边,眸色显愁。
叶浅夕有些意外,顾不得礼仪,小声招呼他:“息竹公子?”
那双明亮无杂念的眸子静静看着她。
药堂里静无一人,他去向掌柜打听,才知道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
心中有些埋怨之意,她竟没想过来找自己。
本想直接替她解决,没想竟在此相遇。
风息竹向她走近些,颔首再次问:“月姑娘真的不需要我帮你?”
这番语气带着明显的憋屈与不甘。
叶浅夕望了眼高墙,有些脸红,若不是中了毒这点墙根本难不倒她。
她仰头,不敢去看他,呢喃着,“若是,如果若是可以的话…”
话语间她已被人搂住腰身,一跃而上,翻过墙头,稳稳落在地面,腰间的热度只一瞬又消失。
快到她甚至都没有感受到那只手的温度。
风息竹与她拉开一步之遥,十分有礼从不逾矩。
“多谢。”她红着脸,别过脸去。
见她脚步匆匆隐于暗夜,风息竹还愣在原地,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手掌,女子的腰竟不及他手掌大小。
反应过来他又懊悔自己的失礼,迎步跟上。
寒夜无月亦无星,将军府檐前的灯笼已熄,叶浅夕还是轻易地就找到了沈母居住的别院。
荒凉冷清,确如沈熙月所说将军府的仆从少的可怜。
她悄悄开窗,准备观察,风夕竹却径直推门而入,对于旁人他从不会客气,尤其是令人生厌的顾家。
叶浅夕只呆一瞬,便赶忙跟进去,却发觉不知何时风息竹出了手,床边的沈熙月已昏迷不醒。
她顾不得许多,取出一颗小小的夜明珠,微微光亮,生怕有人注意,忙去榻上为沈母把脉。
“如何?”他问。
沈母显然是中毒,除了萧绾柔不会有别人。
叶浅夕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自己的恩怨不想再牵连到别人,只说:“不太乐观。”
她从布兜里取出一粒丹药,由众多名贵药材制成。
虽然心疼,但为了救卿染,不得不忍痛给她服下。
又拿出银针,在沈氏头上的几个穴位施针。
风息竹自然也一眼便看出沈氏中了毒,但叶浅夕的秉性他十分了解,不愿欠他,不愿开口请他帮忙,好强又倔强,索性便尊重。
施针后她又探了脉像,这才满意,二人便匆匆离去。
“你要怎么做?”二人走在漆黑的街道,他语气有些急,自是还沉浸在与她触碰的欢愉中,可又为她忧心。
“人是卿染诊治的,自然还是得由她来医好。”
叶浅夕注意到他不知何时手中又掂着一只灯笼。
想来是他夜间视物不清,不如为他制些药丸,习武之人难免受伤,算是报答。
她有些为难地请求,“竹公子,你能进去县衙大牢么?”
她知道风息竹武功高强,进衙门轻而易举。
风息竹顿时对她的话起了兴致,她能请他帮忙自是十分愿意的,他点头,“嗯。”
嗓音温柔贴耳,叶浅夕觉得二人靠的有些近了,热气腾腾,“那,帮我传个话给卿染,让她按照我说的去做。”
“好。”墨染之空,目之所及皆是漆黑一片,唯有男子的眸子点点生光。
接连三日,叶浅夕都悄声去为沈母施针。
最后一日时,她发现有人给沈母服用了解药,因她用银针封住穴位,以致其昏睡不醒。
此时沈熙月已十分焦急,见沈氏仍旧没有醒来的征兆。
再也等不及去找萧绾柔,可她不在府中,连同张嬷嬷都去了王府。
此事一开始就瞒着顾言知,他曾来探望沈氏都被沈熙月搪塞过去,怎敢还去找他。
无奈,只得再去县衙,冯县令笑呵呵的,似是十分欢迎她再去,还邀她去牢房参观了卿染受杖后的模样,又将卿染所言属实相告。
只有卿染可以救她母亲,否则必死。
沈熙月被刺激得毛骨悚然,不得已只能信她,请求冯县令将她放出,亲自为母亲诊疗。
那冯县令本就授了萧绾柔的意,自然痛快答应。
即便沈母已安然无恙,冯县令还是不肯放人。
他是饕餮之口,填不满的欲望,吃了原告吃被告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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