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大家闺秀,柳清婉也不好细说那事,叶浅夕自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不过,听到夏鸽,还是让她起了防范之心。

    心中有了计较后,叶浅夕的神情微松,“柳柳,再过几日我就可以救你出来。”

    柳清婉一听便摇了头,“你保了我这些时日,也花了不少银子了,此等大恩,我已无以为报,如今怎能再牵累你?”

    她转过身去,引得红烛轻摇,芙蓉面上泛着忧伤,眼中雾气欲止非止。

    一朝落泥,至此还能保全清白已是万幸,虽有期盼还是不敢抱有期望。

    她闭上了眼睛,不让叶浅夕看到她落泪,不愿再让她心生怜悯从而牵连到她,“我是带罪之身,且不说不可能赎身,就算能也必然花去不少银子,我,我没有什么能回报你的。”

    最重要的是杀头的罪过。

    叶浅夕知她所忧,拉着她冰凉颤抖的双手,安抚着:“别跟我这样客气,不瞒你说,我父亲与柳尚书也曾是好友,日后我还需你帮我做些事呢。”

    柳清婉听到自己也能帮到她,眼中一喜。

    不等她开口,叶浅夕递给她一瓶药,“此药,名为花鸢,服用者浑身溃烂生疮,恶臭无比…”

    名字好听但用效却截然相反,是她从皇宫誊抄的医书上调配出来的。

    原来,她是想给柳清婉伪装成病死,楼中女子生那病也是有的。

    这点倒是让柳清婉有些吃惊,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虽说浑身溃烂会很痛,但比起身陷泥潭,这点疼痛还是能忍的。

    若是她因此而死,那老妈妈必会将她丢去乱葬岗。

    此时她已经顾不得什么名声,只要能逃出去,他日为父亲沉冤昭雪便有希望。

    可她还是有些犹豫,“身死便无籍,那我…”

    “你不必担心,我收留不少落难的乞丐,届时往那冯知县手里塞些银子必然能办成…”

    见此,柳清婉仿佛看到了重生的希望,眸光闪烁,毫不犹豫地将那药物服下。

    “只要三日或是两日后,你便将我给的另一瓶药服下,陷入假死,你记住先要多吃点食物,到时我便去救你。”

    像她这样的罪籍,若是身死官府会派去仵作验尸,得需要些时间。

    柳清婉紧紧捏着这第二瓶药,将叶浅夕的话牢牢记在心中。

    送走她后,叶浅夕便与风息竹去了隔壁不远的唐大将军府上。

    她的装扮是风息竹亲自操手,旁人看不出她是女子。

    这一点风息竹一是为了保护她,二则有些私心的。

    后门前,暮迟早已等候。

    人多眼杂,风息便在门外等她。

    叶浅夕跟着那人进了屋,一路上此人一句话也不说,但,脸色极为难看。

    穿过长厅,叶浅夕的目光瞥到了院中,武将之家,院内摆设与叶家无二。

    刀枪剑戟在月光下泛着寒意,却不令人生畏,反倒是有亲切感。

    一方庭院并不大,自古来,文人雅士两张嘴,便是千银万两,武将忠心为国舍生忘死却多凄苦。

    有时并非没有银子,而是不舍。

    有些将士征战四方习惯了节俭,而妇人更是不舍大肆挥霍男儿们拼尽性命换来的银子。

    叶浅夕不知旁人如何,至少她的母亲便是如此,如今又见到了一个。

    屋内油灯一盏,让叶浅夕心中泛酸。

    父亲也是如此,他言军中多苦,有一盏油灯便是最好的,若是赶上特殊情况唯有主帐才有烛火。

    所以父亲对生活并不讲究,甚至极为爱护每一样物品。

    观其宅院,再看顾言知所为,叶浅夕深有感触。

    正厅内有一妇人,年逾四十,衣着朴素,倒也别有雅致,想来年轻时也是位仙姿玉色的美人。

    王氏见其是位年轻公子,面上微微一顿。

    虽是诰命之身却极为有礼,短暂质疑的目光后迅速生出一抹端庄的笑意。

    叶浅夕今日身着男装,遂拱手欲拜,唐夫人却不愿受此大礼,“先生莫要客气!”

    简单叙话便引着她去了厢房。

    此屋的烛火亮堂,对于这位有功之臣举家皆不吝啬,令人暖心。

    榻上的将军,鬓霜微白,面色沧桑无血,双目紧闭,口微张,昏迷月余,若是换做普通人家早已名殒。

    屋内并无卧床之人的些许气味。

    叶浅夕闻到阵阵沁香,许是陛下赏赐了上好的香料,她望了眼香炉,上刻云龙纹,验证了她的猜测。

    这屋里值钱的也便是这香炉里的香料了,烧的可是货真价值的银子。

    王氏立于一旁不再做声,打着哈欠。

    她面色见憔,许是侍疾久未安眠,叶浅夕想着一会儿在给她一些药丸安神。

    她将随身的药香箱放置在榻前,将手帕置于腕上,此举并非嫌弃,这等保家卫国的功臣怎敢不敬畏,这是她的一个习惯。

    诊脉后她仔细地检查了唐将军的药渣,脉案及施针的些许针眼,又观其面色。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叶浅夕才从内室出来。

    “月先生,如何?”暮迟奉命在此等候,第一眼瞧见来看诊的是位年轻俊俏的小生,心中不免打起鼓,念在是王爷带来的人,又不好说。

    同样的王氏人也是一脸质疑,但人是他带来的必然也得由他来问。

    叶浅夕轻轻望了眼王氏,“夫人,唐将军重伤皆已痊愈,如今的病症乃是气脱所致。”

    他还活着完全是用药吊着气的。

    想必是为了笼住军心,才会让他一直这样活着,可若不治必死无疑,太医根本没有用心为他诊治。

    王氏一听似是不理解,“太医说,我家老爷是头部重创以致昏迷至今。”

    “确实如此,伤在脑中,治疗还算及时,而今只是气随血脱,但比旁人的严重许多,不过…”

    叶浅夕将声音放小了些,“大将军应是时醒时昏,而非长期昏迷不醒…”

    王氏的手轻轻抖了抖,这点连那老太医也不知晓,这位公子便能诊出,这一遭她自是信服的。

    叶浅夕尽量简单地为二人解释此病症。

    暮迟似懂非懂。

    王氏像是有了些希望,眼中晶莹地闪着,安抚着激动的心,忙道:“先生既然能诊出,必然可医。”

    “确实能医,不过唐将军昏迷时日太久,恐怕会费些力。”

    她说着王氏便因激动溜到了地上,叶浅夕手快地虚虚搀扶几欲跪地的王氏,“夫人不必如此客气,待人醒来再谢不迟。”

    她将自己的药箱打开,拿出一只小刀,一些瓶瓶罐罐,一只银针布袋,将其打开。

    门外人影匆匆,唐家老夫人带着随从赶来。

    “老夫人安好。”

    暮迟恭敬有礼。

    “我儿呢?你们怎的这般胡来?”

    唐老太君年逾七十,人未到,那声音却铿锵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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