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浅夕跪地,但身形笔直,言辞灼灼,“臣女认为,论女子之德行不应局限于宅门之中,天地间皆是阴阳调和,女子属阴,独占半边,相辅相成,相互扶持方能圆满,

    民间亦有女强则男弱,女子亦能撑起半边天,虽有事实论证但依然偏坡男子,只因女子不慧,不通文墨不能反驳之故,男子本强女子柔弱,恃强凌弱非君子所为,既男子以君子自诩,为何独对女子言行刻薄?

    世间从不给女子以施展才能的机会,如何能判定女子必然要依附男子才可活,又怎知女子的才能逊于男子?”

    事实上女子经商也有许多不逊于男人,这一点云惜灵的存在已经印证,但母亲已经是第一富商,却仍为世人诟病,提起她来就只有她的银子,看不到她身为女子的出色。

    她的话让元靖帝的脸色变得平静,旁人不知但陈如可是吓坏了。

    虽说有免死金牌,但也不可就这样浪费了呀!

    殿内沉寂得氛围连宫女都不敢大声出气。

    许久,元靖帝眸色缓和了许多,“云惜灵的女儿当真敢言。”

    元靖帝并非不认可她的话,他仰慕那样的奇女子,对于她的女儿,多少也带了些复杂的神色,“让女子抛头露面乃是北国蛮夷之举,非我大洲儒雅之国策。”

    “朕曾与太后提起过兴办女塾,她说‘若女子强大便会造成女强男弱之势,女子本就心思过重,开智者过多,岂非难以掌控,家宅不安?’此一言叫朕谨记。”

    太后的阻拦也叫他失去云惜灵对他的另眼相看,失去此生挚爱,才会做了让自己后悔终身之事。

    所以这是压迫的理由吗?叶浅夕心中一凉,原来母亲差一点就成功了。

    陈如观陛下神色便知道,陛下这是爱屋及乌,躬身想要将她扶起,“叶小姐,陛下并未怪罪你,只是啊!这伶牙俐齿的女子向来不讨男子喜爱。”

    叶浅夕先一步提起裙摆,不敢让他搀扶,歪着脑袋望他,“为何要男子喜爱?世间众人独一无二,生而为人,俱都仅此一命,理当自我爱重,

    男子本为强者,不应惧怕女子强盛而压制女子,君子常以梅竹自称,女子弱如幽兰,兰之气节不弱梅竹,君子不该更加爱重尊敬么?”

    听她此言陈如答不出话来,只好看向御座上的威严帝王。

    元靖帝向他摆了摆手,并未生怒。

    他胡须轻动爽朗一笑,“朕也有耳闻你开设和逸居之事,你是想办女塾吧?你与你母亲一般仁爱,朕一直在为女子求得一份权利而努力,却苦于没有机缘。”

    “不过,朕而今倒是有了些想法,你一无权势经营起来恐怕有些难处,这样吧,朕赐你一匾,上书和逸居。”

    叶浅夕有些不敢相信,但随即她有了旁的想法,“陛下御宝何其贵重,臣女听闻战事方休,整顿民心之际必然需要银两,臣女身为女子不能为国效力,但愿以万金求陛下一字。”

    以忧国之心来买,陛下不会不答应,如若可能,能多写些字最好不过。

    元靖帝目中含威,她是第一个敢买皇帝御宝的女子,也是除了云惜灵外敢算计到他头上来的女子。

    此时,不知为何柳清婉腿脚一软,轻声一呼,元靖帝抬眼望她,她脸上被卿染用脂粉遮盖,肤色有些黑,伤疤隐隐显露。

    因着叶浅夕是女医,身边总有些奇怪的人倒也不足为奇,云惜灵便是如此,元靖帝倒也见怪不怪了。

    柳清婉忙跪地,本就紧张的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浅夕叩首,“陛下,清婉无知,臣女带她来领罪。”

    此‘带’非彼‘代’。

    柳清婉惊愕地望着她,这份恐惧货真价实,这是要将她的身份告知陛下吗?

    她紧张的舌尖都在颤抖,为何?

    元靖帝看在眼里,民间女子从未面圣有些甚至会晕厥,但身为帝王对黎民百姓理应大度。

    叶浅夕再次叩首,“请陛下降罪。”

    刚给陛下画了一张饼,他必不会将柳清婉放在心上。

    “罢了,朕恕你无罪。”

    叶浅夕抬眸示意,小小声:“清婉,快谢恩呐!”

    柳清婉后知后觉,“民女谢陛下饶恕。”

    陈如有些耳熟这名字,可看陛下正执笔书写也不好再搭话。

    谁能想到叶浅夕要的便是陛下那一句无罪之言。

    叶浅夕已经带她来认罪,是皇帝曲解,若他朝翻起此事,陛下怎会承认自己被一个小女子耍了心机。

    何况他亲口说了恕她俩无罪,私藏罪犯乃是欺君,可她并没有私藏。

    救了一个被官府判定的死人,又不是她的错,她只是想让柳清婉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阳光下不必东躲西藏。

    也是为了防止夏鸽与萧绾柔借题发挥。

    当陈如将陛下所书交给叶浅夕时,她有些心疼银子,但能实现所愿这几个字可比她想象的份量重多了。

    ‘和逸居,入此居者,如入宫闱。’十万两金子。

    如宫闱是她想的那样吗?

    “和逸居,女塾之所,入此居者,凡得你亲口同意,便是受皇家庇佑,如同入宫闱,无诏旁人不敢擅闯,更不敢动武,亦是圆了你母亲的夙愿,只是制匾还需时日,你且先回去等吧!”

    叶浅夕出来时耳边还徘徊着陛下对这几个字的解释,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陛下号召,便会有不少人愿意将女童送来读书的。

    柳清婉抱着几本陛下从藏书阁找来的老旧医书,跟在她身后。

    “陛下?”陈如有些急,“陛下,给这叶姑娘如此大的权力,若是她…”若是她借此胡作非为。

    “陈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他不过是想实现那人的心愿,太后已然离世再无人能阻止他了。

    元靖帝望着空荡荡的书案,“此一遭便可将宜王那笔粮草银子还了去,倒也十分划算呐,想不到这丫头竟舍得为实现母亲遗愿下这样的血本。”

    元靖帝摸着御座上的鎏金龙首,曾有两个女子助他夺得皇位,一个是为了皇权,另一个是为了梦想。

    云惜灵,他说过登位后便让她做皇后实现女志,可最后在皇位与她之间选择了皇位。

    再见她时,有意助她,太后仍是强加阻拦。

    他深深叹息,若是他能年轻些该有多好!

    “陈如,朕想起还有一事,你传了朕的口谕去给叶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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