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行省,清河县。
此时,正值烈日当空,地上被晒得火辣辣的。
有一身着补丁麻布的丑妇人,跪在县衙前,嘴唇发白,脸颊因为暴晒而变得黝黑翘皮。
“请青天大老爷救救我家女儿!”
砰砰砰!
妇人顶着烈日,倒地磕头,带着微弱的泣音。
“孙吴氏,休要在此胡闹!”
“你女儿失踪之事,已经立案了,还要我等如何?”
两个衙役怒斥道。
这孙吴氏是清河县杏花村的贫农,家中五岁女儿前不久在村口玩耍失踪,已经有五天了。
“大人,我女儿不是失踪,她……她是被抓去殉葬了!”
“她才五岁,求求你们去救救她吧!”
孙吴氏说得泪流不止,当即伏倒在地,剧烈抽噎,难以自制。
那两个衙役闻言,丝毫没有半点同情之心,只是觉得烦躁。
“不要胡说,殉葬已经被朝廷禁止了,你女儿只是失踪,不要把小事闹大,影响县太爷的政绩!”
殉葬是朝廷严令禁止的,倘若清河县出现这种事情,并且立案了,县令便不好交代,甚至会被问责。
“我……”
孙吴氏刚想反驳几句。
两个衙役便是举起了杀威棒,吓唬眼前的妇人——
“还敢瞎说,我等可要动手了!”
这哪是衙役,此刻宛如凶神恶煞的牛头马面。
“你们打吧!”
“我女儿活不成了,我便下去陪她,她才五岁,到了地下会害怕的……”
孙吴氏眼神绝望,宛若一个纸人。
“嘿,你还真是个刁妇啊,今日我等便以妨碍衙门公务为由,将你好生教训一顿,也好叫你明白衙门不是你们这些刁民能闹事的地方!”
“打!”
两个凶狠的衙役,旋即便是挥舞杀威棒,往柔弱的孙吴氏打去。
砰!
这一记杀威棒下去,便是将那孙吴氏乱棍打倒在地。
周边商铺的百姓们,也只是指指点点,并不敢上去搭救。
他们是相信孙吴氏的话,殉葬之事,虽然朝廷禁止,但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依旧极为盛行。
“住手!”
猛然间,一道寒光爆射而来。
将两个衙役手中的杀威棒击飞出去。
那正是前往锦衣卫西南衙门当差的凌风等人。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当街毒打百姓,尔等差役,是想行凶杀人吗?”
先前出手的,正是小旗沐兰。
他曾在衢城当差,深知有些差役仗着身份,对百姓趾高气昂,嚣张得很。
“谁?”
那两个衙役定睛一看。
只见得远处有几个穿着飞鱼服的官爷。
“锦……锦衣卫!”
他们本想发怒,可瞬间便是老虎变猫,缩了起来,浑然没有先前的霸道狂放。
就算是最低一级的锦衣卫,也比他们这些衙役要高几个档次。
“参见几位锦衣卫大人。”
二人当即下跪磕头,瑟瑟发抖。
已经有些奄奄一息的孙吴氏,转过脑袋,艰难地望向了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凌风,宛若天上的神仙下凡而来。
“沐兰,给这妇人输送点内力,护她经脉,而后再用镇抚司给的随身膏药涂抹其外伤。”
凌风吩咐道。
此番前往西南衙门任职,没想到路上会遇到这种事情。
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遵命!”
沐兰立刻对烈日下的孙吴氏进行简单的救治。
“尔等为何要当街对这女子行凶?”
凌风询问。
“大人,她女儿失踪了,天天过来闹事,影响我们办公,我们就动手吓唬吓唬她。”
其中一位衙役狡辩道。
“还敢胡说!”
“倘若你们只是为了吓唬她,用得着下死手?”
凌风怒斥。
“大人,我们错了!”
砰砰。
这两个衙役吓得冷汗直冒,急忙磕头谢罪。
“凌大人,刚才这位孙吴氏跟我说了情况。”
“她女儿并非失踪,而是被掳走殉葬去了!”
沐兰咬牙道。
殉葬?
凌风不由大惊。
先帝时期就已经废除了各地殉葬风俗,怎么西南一带还有人这么干。
“她有什么证据?”
也可能是这位妇人爱女心切,故此想多了。
“大……大人,小女失踪的当晚,便有人偷偷摸摸往我家扔了十两银子。”
“咱们这边的规矩,找人殉葬,需要给功德钱,否则会有天谴!”
这位孙吴氏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脸哀求。
凌风闻言,当即蹙眉。
什么狗屁规矩!
“殉葬本就是丧天良的事情,给点钱就可以买人性命了?”
“居然还说成是功德钱!”
他气得勒紧了缰绳,小白马差点被无辜勒死,立刻“吁”了一下,提醒主人不要太过激动。
“当地县令何在?”
“让他速速过来见我!”
凌风命令道。
“我等这就去请县令过来,大人稍等。”
那两个衙役见势立刻往衙门里跑,锦衣卫都来了,他们可挡不下来,要死也要先让县太爷出来受死啊。
没过多久。
一个气喘吁吁的猥琐县令跑了出来。
“县令郑刚泰参见大人!”
这位县令倒是有些眼力劲,看到凌风身上的官,一眼就瞧出对方是副千户级别的高官,他可惹不起啊。
“这孙吴氏女儿被人殉葬,有所谓的功德钱为证,你为何将这案子定性为失踪案呢?”
凌风神情冰冷。
“大人,这个……孙吴氏必须先证明这十两银子是所谓的功德钱,万一是她男人的私房钱呢?”
郑刚泰谄媚一笑,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
让原告自证?
“你衙门不去证实,反倒是要让平民百姓去查案不成?”
“这验证的工作,不是你们该做的吗?”
凌风大怒。
他其实心中也有数,失踪案可以不了了之,可这活人殉葬就是天大的案子了,影响这位县太爷的前途。
“大人,能……能借一步说话吗?”
“小官有几句掏心窝的话,想跟您私下说说。”
郑刚泰见忽悠不过去,旋即挤眉弄眼,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好,我倒是要听听你能说些什么道理来!”
凌风立刻下马,来到了这位县令身旁。
郑刚泰轻声附耳——
“大人,您应该是刚到西南不久吧。”
“不晓得此地殉葬之风盛行,根本没法管,就连龙家刘家这些开国勋贵也这么干,夸张一些的,一次殉葬便是上百号人。”
“实在是管不了!”
这位郑县令也是说的实情,先帝废除活人殉葬,但风俗难改,西南的达官显贵们还是私下做这事,从光明正大变成了偷偷摸摸。
凌风闻言,不由双眸爆射精芒。
“你说勋贵世家们也还在做活人殉葬的违法行为?”
他冷声道。
太康帝让他到西南查世家们的罪证,这不就是了嘛。
顺藤摸瓜,从这个案子开始查起,说不定能牵出一连串的罪证!
“大人,这就是西南的现状。”
“但是——”
“这些权贵们也都是很有原则的!”
“只抓平民百姓家的孩子,绝对不碰贵族子弟,也不会对付八品及以上的官员亲友。”
“底线还是有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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