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还在书房里沉思,就见范舟从外面走了进来。

    宁王抬眼看了下范舟,“今日是天琴公主与哈斯王子返回蒙部的日子,你去看到了什么?”

    范舟恭恭敬敬地回答道,“陛下特许俪贵人出宫送天琴公主,另外,我还看见谢四小姐和景阳郡主与天琴公主举止亲密。”

    宁王淡淡“嗯”了一声。

    范舟不经意说起,“今日太子殿下本也是打算要去的,只是听说谢良娣孕中不适,太子去准备药材送往崇华寺,故而耽搁了。”

    宁王顿了一下,“范舟,你对谢良娣这胎……怎么看?”

    范舟看了一眼宁王。

    “谢良娣虽是妾,但怀的是太子殿下的第一子,若是个皇孙……恐怕份量不轻,况谢良娣挪至崇华寺养胎,我本以为是谢良娣不受喜爱,但看太子殿下的反应,还是很重视谢良娣这一胎的。”

    宁王抿了抿嘴,“是吗?”

    他忽然想知道,如果……钟离瑾瑜发现了这孩子根本不是他的以后,表情该有多么精彩。

    范舟也有些出神。

    他仍然记得钟离瑾瑜告诉他谢静宜有孕的时候的情形。

    钟离瑾瑜垂发坐在上首,定定地看着他。

    “范舟,谢静宜怀孕了。”

    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谢静宜怀孕了?谁的?他的?

    那太子告诉他,是什么意思呢?

    范舟有些木然地抬头,“殿下……”

    钟离瑾瑜看着范舟,“孤不知道是谁的孩子,是你、亦或是宁王,对于这个孩子,孤问你怎么想?”

    范舟思考了许久。

    当初钟离瑾瑜找到他,让他替他去宠幸谢静宜的时候,范舟内心是抗拒的。

    他被谢静宜伤透了心,如今居然还要跟这样的女子同床共枕?

    可钟离瑾瑜要的就是这样一份投名状。

    范舟想要跟着太子做事,就必须应下这个要求。

    不得不说,钟离瑾瑜此举,十分诛心。

    范舟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这只是完成一项任务罢了。

    后来他知道,宁王与谢静宜居然也有一腿。

    他忽然觉得自己当初的犹豫有些可笑,谢静宜随时都可以抽身去与新的男子谈情说爱,他却始终被困在过去的泥淖里不能自救。

    他并非什么好人,也不算穷凶极恶之人。

    他只是觉得,若是谢静宜有朝一日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钟离瑾瑜的宠幸,其实都是他和她的每一夜时,应当会是多么震惊。

    那之后,范舟便没了什么愧疚感。

    可如今,谢静宜有了身孕,还有一半可能是他的孩子,谢静宜的丈夫在他面前问他怎么想。

    范舟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他冷静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殿下,范舟只想助殿下成大事,谢良娣的孩子只会是殿下的孩子,若是殿下需要,那便留下,若是殿下不需要,那范舟会为殿下思考这个孩子何时没了会对殿下的利益最大。”

    “范舟仍只有当初一句,范舟愿为殿下驱使。”

    “唯有一愿,望殿下莫忘。”

    钟离瑾瑜满意地弯起嘴角,“孤自然不会忘。”

    现在,宁王也问他怎么办。

    真是可笑,谢静宜的两个男人站在同一间屋子里,讨论谢静宜孩子的事情。

    范舟行了一礼,问道,“殿下的意思是……不留这个孩子吗?”

    宁王神色犹豫地攥住了拳头,他不是不知道皇长孙的重要性,若是这个皇长孙出在了东宫,那钟离瑾瑜的位置只会越坐越稳。

    宁王的理智告诉他不该留这个孩子,可宁王的情感却劝阻他留下这个孩子。

    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宁王吐出一口浊气。

    “不,不要插手。”

    “并且平日里要多多打听崇华寺那边的消息,若是谢良娣有什么需求,暗中帮助一把。”

    “这个孩子,他得平安降生。”

    宁王如是说道。

    就让谢静宜生下孩子,暂且叫钟离瑾瑜养着,等到他功成名就之时,再把长子接回来,倒也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到时候正好利用这个打击一番钟离瑾瑜,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范舟顿了顿,“是。”

    而谢静宜在崇华寺卧床了两日,这日,正扶着床榻吐了一堆酸水,神色恹恹,看芙蓉也很不顺眼。

    “站这么远做甚?皇后娘娘不是夸你礼节好吗?你就是这样为奴为婢的?”

    芙蓉连称不敢,随后似乎是看出谢静宜心情不好,“良娣,今天天气不晒,不如在崇华寺走走吧?”

    “走走走,走什么走?一群光头僧人有什么好看的?”

    芙蓉赔着笑脸,“良娣,太子殿下听说您身子不舒服,特地送来了好些东西,其中还有两盆牡丹花,说是留给您观赏,一盆姚黄,一盆魏紫,都是暖房精心培育出来的,您不去瞧瞧?这可是殿下的心意啊!”

    这话说到了谢静宜的心坎上。

    她可是瞧见了,昨天钟离瑾瑜还为她周旋说话,也没有怪罪之意,今日一听说她不太舒服,就送来这么多好东西,连送别蒙部使者一事都没去。

    她有些洋洋自得,“行吧,就让你这小丫鬟长长见识。”

    其实谢静宜自己也没见过,不过她这么说,芙蓉也乐得捧着她,一路上恭维着她往寺庙大殿走去。

    住持早就等在那儿,见了谢静宜,笑眯眯地道,“施主万安,太子殿下给施主送来了两盆牡丹,已经叫人去搬来了。”

    谢静宜点点头,不一会儿,两个小僧搬着两盆牡丹进来了。

    打头的那盆姚黄初初绽开,鹅黄色的花瓣柔软又卷曲,好像江南水乡里走出来的带着书卷气的女子,后面的那盆魏紫则开得热烈又奔放,让人一看就心生喜悦。

    “不愧是花中之王,唯有牡丹真国色。”谢静宜感慨了一句,“不过,这个天气,这花离了花房,恐怕难以成活吧?”

    主持仍旧笑眯眯的,“殿下说了,花死了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博施主一笑。”

    因为这句话,谢静宜抱着牡丹回厢房的路上,嘴角都不曾落下过。

    偶然抬眼,她忽然看见了那一袭朝思暮想的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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