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要稍微深究,就会发现这番话背后隐藏着无数的算计,显得无比虚伪。他的目的显然不仅仅是表示感谢。
丽兹酒店是伦敦最顶级的餐厅,提前预订座位本身就带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压力。能让他如此大费周章,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菲勒蒙猜测,他肯定是有关于最近调查的事情要说。
如果是平时,菲勒蒙不会拒绝这样的邀请。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恐怕不能赴约。如果你有时间,不如请你的手下吃顿饭。”
佩特似乎没想到会被一口回绝,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什么?为什么?”
“我有约在先。”
“可以改期嘛。”
“但是,作为一个绅士,我不能爽约,尤其对方还是一位女士。”
菲勒蒙自认为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但佩特的脸却扭曲得更加厉害,显得有些不可思议。菲勒蒙疑惑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别开玩笑了。”
“开玩笑?”
“你?和女人?”
菲勒蒙以为他是在开恶劣的玩笑。
但从他的表情和语气来看,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菲勒蒙觉得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于是解释道:“等等,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我知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
……
那天晚上,伦敦城。
如果说丽兹酒店是伦敦首屈一指的社交场所,那么“晚宴大厅”则更像是一个美食家的天堂。即使在夜晚,大厅里也十分静谧,只有绅士淑女们轻声的交谈,以及不超过二重奏的乐队演奏的舒缓音乐在空气中回荡。
为了追赶潮流,“晚宴大厅”也像伦敦的其他餐厅一样设置了舞台,但长久以来从未举办过舞会或戏剧表演,如今成了一个占地方的摆设。
往好了说,这里是一个以美食为主的场所;反过来说,就是一家沉闷的餐厅。当然,在不懂得欣赏美食的伦敦社交圈,“晚宴大厅”是一个被冷落的地方。
但菲勒蒙很喜欢老板的这种经营理念。
无论主动还是被动,在这座城市里,总能找到一个安静享用美食的地方,这让他感到十分惬意。虽然丽兹酒店的菜肴也很美味,但在那里用餐,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食物都吃到哪里去了。
只是,想到今晚在这里的约会,菲勒蒙不敢肯定,在这里的晚餐是否会比和佩特一起去丽兹酒店更好。
他站在门口,最后一次确认了怀里的信。
“aoibh fitzhenley”
寄信人一栏写着这个名字,信是三天前寄到的。斐亨利,拥有这样罕见姓氏的人在伦敦应该不多。
菲勒蒙通过秘密途径弄到了一本账簿,并在上面找到了一个和信上署名相同姓氏的人。
因此,他才决定和写信的人见面。
……
“晚上好,先生。祝您用餐愉快。”
菲勒蒙走到门口,服务员摘下帽子,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请问您的姓名?”
“菲勒蒙。”
服务员听了他的回答,低头看了看登记簿,然后又一脸疑惑地从头读了一遍。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男爵?vc?没有吗?”
“很抱歉,似乎没有。需要我帮您确认一下其他日期吗?”
服务员确信是客人自己记错了,但依然保持着礼貌的态度,没有直接反驳客人。
菲勒蒙再次确认了信上的内容。
“9月30日,晚上7点15分。”
现在的时间刚过7点5分,约会时间没错。
也许对方迟到或者记错了时间,但菲勒蒙故意不去想这种可能性。考虑到这件事的重要性,他认为对方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除非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导致无法赴约。
想到这里,菲勒蒙故作轻松地说道:“没关系,可能是我朋友记错了。我进去找找。”
“好的,请跟我来。”
菲勒蒙跟着服务员走进了餐厅。
大厅里,华丽的枝形吊灯以缓慢的速度摇曳着,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尽管已经过了晚餐时间,大厅里依然坐满了人,彼此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菲勒蒙沿着大厅外围走了一圈,将所有客人都扫视了一遍,最后毫不犹豫地走向一张桌子。
桌边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士,一头醒目的红色卷发格外引人注目。
她起初并没有注意到菲勒蒙,但当菲勒蒙径直朝她走来时,她坐在椅子上,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
菲勒蒙平静地问道:“我可以坐这里吗?”
“呃,其实我在等人。”
“你等的人,该不会是一位名叫菲勒蒙的英俊绅士吧?”
女士惊讶地叫道:“啊,您就是!”
“我就当你承认了。”菲勒蒙在她对面坐下,将手杖放在一旁,“我今天走了很多路,想赶紧坐下休息一下。”
“您怎么知道我的?”她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不是希望这样吗?”
“其实,我……是的,没错……”
“就像小说里的侦探一样,不给你任何线索,也能找到你。”
“是的,没错!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我没想到真的能做到!”
或许是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而感到羞愧,又或许是紧张,她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正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她是一个不善于隐藏自己,缺乏经验的年轻人。
与菲勒蒙最近接触的那些老奸巨猾之辈相比,她反而显得格外清新。
“其实很简单。”
“您是问了服务员吗?”她这样问了一句,然后像是自问自答般喃喃道:“也是,肯定是这样。”语气中带着一丝失望。
“你的猜测不完全正确。那样太麻烦了。”
“麻烦?”
“是的,你寄来的信上已经写了所有答案,我没有必要再去问别人。”
“但我没说我会坐在哪里啊。”她依然困惑不解。
“但你写了名字。斐亨利是爱尔兰姓氏,那么名字也应该用爱尔兰语来读。虽然不敢说我精通盖尔语,但我知道aoibh读作‘伊芙’,bh读作‘v’。伊芙肯定是女性的名字,如果你不是在等其他人,那么在餐厅里找到一个独自坐着的女性就可以了。”
伊芙·斐亨利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这说不通。这里不止我一个女人独自坐着。但是您……先生?教授?”
“怎么称呼都行,叫我赫伯特也行。”
“总之,赫伯特先生您是直接走过来的。我猜,您应该不是碰巧走到我这里来的。”
“这也很简单。像你这样有着一头美丽秀发的女士,在哪里都很显眼。”
她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她的头发——爱尔兰人特有的鲜艳红发暴露了她的身份,她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最后还有一点。我一向很守时,总是比约定时间早到一会儿。而你似乎有点懒散。如果我提前来观察情况,我会在7点整就到,做好准备。”
“这是什么意思?”
菲勒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手。
她这才注意到放在桌子上的一只手套,以及还没摘下来的右手手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摘下了手套。这无疑证明了她刚到餐厅,才刚刚坐下。
“只是根据名字和约会时间推断出来的简单推理而已。”
菲勒蒙说完,斐亨利像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似的,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
“果然名不虚传。”
“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
“啊……是的。对不起……我擅自试探您,但我并不是怀疑您的能力。”她说完,又结结巴巴地改口道,“不,既然试探了,严格来说,我的确是怀疑了您的能力。总之,对不起,我没有恶意。我只是真的很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所以想通过这种方式确认您的能力,好让我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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