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勒蒙觉得玛丽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但她始终没有与他对视,而是沉默地转过身,低着头。沉默本身就带有压力,而菲勒蒙这边压力更小。
最终,菲勒蒙被逼着离开了房间。虽然已经好几天没走路了,但他的身体很快就适应了,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步伐。
昏暗的走廊尽头有一扇小阁楼窗,透过窗户,隐约可见一弯新月的朦胧光辉。菲勒蒙发现一个黑色的身影快速地从窗户边掠过。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那影子却敏捷地移动,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
现在不是偶然遇到别人的时间。菲勒蒙立刻跟了上去。当他到达影子消失的房间门口时,一股冷风从门缝里吹进来。
菲勒蒙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房间里空无一人,却堆满了杂物。似乎是用来做仓库的。虽然杂乱无章,但空间狭小,没有藏身之处。菲勒蒙发现窗边垂下一根长长的绳子。
绳子一直延伸到一楼。菲勒蒙在呼啸的寒风中,听到门开合的声音。他猜到了情况,便不慌不忙地下了楼。
不出所料,昏暗的一楼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是旅馆老板。现在还不到连烛台都不拿的时间,他却仿佛早有准备,直接开口说道:
“听说您醒了。”
菲勒蒙没有回答,而是粗暴地抓住他的衣领。店主试图反抗,抓住菲勒蒙的手臂,但很快就被菲勒蒙提了起来,脚尖离地。
“谁指使你的?”
“我,我完全不明白……”
“为什么偷听?”
菲勒蒙表现出根本不想听他解释的样子,店主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哀求道:
“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知道我家发生了什么事!”
菲勒蒙直接把他扔到地上。店主摔倒在地,捂着脖子,假装咳嗽。但无论他的反应如何,这件事让菲勒蒙也感到力不从心。
他再次意识到,为玛丽准备乡间小屋的计划是多么愚蠢。仅仅是让玛丽从门缝里露了一下真容,就引起了这样的反应。菲勒蒙掩饰着失望的心情,威胁道:
“如果你把今天看到和听到的事情说出去。”
“我绝对不会!我谁都不会说!”
菲勒蒙并没有真的想威胁他,但店主却对这种轻微的恐吓感到害怕。事实上,在这个偏僻的乡村,无论什么传言,对菲勒蒙来说都无关紧要,但他至少需要在他们离开之前,让店主闭嘴。
所以,菲勒蒙故意装作在考虑他的处境,拖延时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菲勒蒙也拥有着不错的沉默压力。在店主彻底窒息之前,菲勒蒙故作姿态,开了口:
“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
不久之后,菲勒蒙怀揣着一瓶果酒和酒杯,回到了房间。
“外面很吵。”
“现在才想起要说话?”
玛丽似乎因为菲勒蒙的问题感到羞愧,猛地转过身。当然,她没有表情,也没有眼神变化,所以这只是菲勒蒙的想象。玛丽很少会这样生气,所以菲勒蒙需要比平时更多的想象力才能理解她的情绪。
“有点事。你不用担心。”
菲勒蒙坐在床上,把拐杖放在床边。
“那是酒吗?”
“你也喝一杯?”
“刚醒过来就喝酒,怎么可以。”
玛丽似乎以为菲勒蒙是想和她一起喝酒,便高兴地问道,但玛丽却尖酸刻薄地训斥道。
“喝点药酒对身体有好处。”
“您可从来没喝过一杯就停下的。”
玛丽的话没错,但菲勒蒙却故意生气了。
“把我当酒鬼吗?”
“您喝醉了,难受的是我。”
菲勒蒙二话不说,把酒杯塞到玛丽手里,用衣服擦拭着酒杯上的灰尘。玛丽惊慌失措,静静地看着酒杯里的酒液慢慢溢出来。
“少说废话,一起喝。”
“您知道的,我不喝酒。”
“这次你也要学着喝酒。漫长的人生,总要有点乐趣。”
“但是,我喝酒之前,要问问弗兰肯斯坦医生。”
“为什么总是这样,而且,听医生或教授的话,人生就变得索然无味了。根据我的经验,听一半就够了。”
最终,玛丽端着半满的酒杯,既没有放下,也没有喝。菲勒蒙因为准备了酒杯,不得不独自喝光了整瓶酒。
“您又这样把酒都洒了……”
“所以,我想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仍然不喜欢你了解这件事。但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就不再隐瞒了。”
菲勒蒙装作没听到,继续说道。最终,玛丽错过了机会,不再争辩。这次,她沉默得格外明显。她沉默了很久,菲勒蒙感到疲惫,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对话。
最后,她给出了简短而明确的答案。
“我想知道。”
菲勒蒙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答案,但还是感到惊讶,他之前做的心理准备都白费了。据菲勒蒙所知,她从不提出要求。
玛丽早熟,从一开始就理解主仆关系。她天生性格强势,还是因为菲勒蒙太过固执,让她无法忍受,最终让她开口说话,但她的要求通常都是出于需要。相反,她从不表达自己的私欲。
所以,从她开始收集奇闻轶事的那一刻起,这件事就成了菲勒蒙的责任。菲勒蒙对任何事情都无法坚持太久,但他却对报纸始终保持着新鲜感,从未厌倦。对他来说,这是一个令人不快的洞察,但令人沮丧的是,结论很明确。
菲勒蒙无法拒绝玛丽的要求。
“不要后悔。”
“不会。”
“只是随口说说。不用事事认真。从哪里开始说呢?所有旅行的故事,酒不够,简短地说,我又没有把握。”
“您可以喝我的酒。”
“这也是随口说说。”
菲勒蒙鼓起勇气,喝了一口酒。第一口就让他的胡子湿漉漉的。
“好吧,我不会再躲避了。这件事关乎我的罪恶,但对你来说更重要。”
玛丽的手指在颤抖。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菲勒蒙心想。
“你的死亡。从我杀了你的那件事开始说起吧。”
菲勒蒙开始讲述。从他收到亚瑟的信开始,他如何变得疯狂,在接手狼人案件时,他的精神是多么荒芜,以及他为什么把自己的罪行误认为是狼人所为。
玛丽对前半部分内容已经有所了解,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她死前的经历,所以她偶尔会表现出不安。每次玛丽不安时,菲勒蒙都会打断故事,提醒她,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菲勒蒙很好奇玛丽在害怕什么。从一开始,这个故事的结局就无法比现实更糟糕了。她死了。没有比这更糟糕的结局了,她到底在担心什么?菲勒蒙没有问。
另一方面,对菲勒蒙来说,这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无论他如何拖延,无论他如何把廉价的果酒灌进食道,最终,过去还是会通过他的嘴巴找到他。
“然后,我杀了你。”
菲勒蒙说到这里,闭上了嘴。他再次预料到漫长的沉默。就在这时,玛丽突然问道,语气平静。
“然后呢?”
如此平静。菲勒蒙不知道这是人性还是非人性。只有天知道。菲勒蒙咬了咬舌头。他真的咬了咬舌头。但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反问道:
“然后呢?”
他只是在重复玛丽的话。这只是那些话多而缺乏创造力的人的专利。菲勒蒙羞愧得想躲起来,但玛丽没有责怪他,而是耐心地解释了她的问题。
“之后,您是怎么恢复正常的,我又是怎么活过来的?我从周围人的谈话中大概了解了一些。您被保释了,弗兰肯斯坦医生用我的大脑复活了我。但我还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这件事比她的死亡更重要吗?菲勒蒙无法理解。他之前说过只有天知道,但那是他的错误。天不知道。连如此亲近的人,也无法了解人心。
“先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这一切都是亚瑟的计划。”
“弗兰克伯爵?”
玛丽惊讶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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