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几周,数十万名孩子涌入下水道,真的有可能不惊动任何一个深潜者吗?
他抬头望向上方的井口,今晚没有月亮,但天空却亮如白昼。
熊熊火光直冲天际,即使是这暗无天日的下水道深处,也能感受到那股灼热的气息。圆形的井口,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盆,将污浊的积水映照得一片通红,甚至连水底的景象都清晰可见。
那是一堆白骨。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那些细小的头骨,显然属于孩童。污水流过,带起一块块腐烂的碎肉,如同旗帜般在水中飘荡。
“啊啊!啪嗒!啊啊!啪嗒!啊啊!啪嗒……”
“啊啊!啪嗒!啊啊!啪嗒!啊啊!啪嗒……”
“啊啊!啪嗒!啊啊!啪嗒!啊啊!啪嗒……”
深潜者并非无条件地放过了他们,他们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这个残酷的事实,只有菲勒蒙一人知晓。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可怕的秘密。
“快走!”
孩子的哭声消失了。
“趁现在还来得及……”
离开下水道前,菲勒蒙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污水沟,那里,流淌着鲜红的液体……
“太可怕了。”
菲勒蒙喃喃自语,但无人回应。
“这气味,太可怕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
下水道井口深不见底,如同兔子洞一般。威尔逊和那些女人们早已爬了上去,只有他因为腿脚不便,再加上几次踩空,落在了最后。
前后不过三十秒,甚至更短的时间。
然而,当菲勒蒙费力地爬上地面时,却发现自己和同伴们失散了,仿佛从不同的井口回到了地面。
其实,这并非什么魔法或奇迹。
就在他爬出井口的一瞬间,就被汹涌的人潮裹挟,身不由己地向前涌去。
“等等!别挤!你们要干什么?!”
菲勒蒙被人群推搡着,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更别提寻找同伴了。
“嗡嗡嗡……”
嘈杂的声音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这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安,与几个小时前判若两人。
“在那儿!那个小杂种在那儿!”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怒吼。
菲勒蒙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他刚刚爬出的那个井口窜出,如同狂风中飘摇的破布,又像一只灰毛老鼠般灵活。
很显然,他并非自愿跳入下水道的。
“孤儿?什么孤儿?”菲勒蒙不解地问道。
“该死的孤儿!你还好意思问?!”
回应他的,是一连串恶毒的咒骂。菲勒蒙心中恼火,但被人群挤得动弹不得,根本无法分辨是谁在说话。
下一秒,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
以那个孩子爬出的井口为中心,人群自动分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圈。由于菲勒蒙一直在努力保持平衡,反而被挤到了最前面。他终于站稳了脚跟,看清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人们衣衫褴褛,面容憔悴。
虽然菲勒蒙自己也刚从肮脏的下水道里爬出来,但和这些人相比,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衣冠楚楚了。这些人有的外套敞开,有的腰带不知去向,一个个灰头土脸,如同刚从烟囱里钻出来一般。
他们手中,无一例外地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有重型钝器,也有锋利的刀刃,甚至两者兼而有之。有些人高举着火把和蜡烛,在火光的映照下,他们的身份昭然若揭。
这是一群暴徒。
人群中,几个头戴礼帽的绅士费力地挤到前面,他们手里拿着粗大的橡胶警棍,却畏缩不前,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有办法。”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他衣服肮脏,但并非沾染了灰尘,而是常年不洗所致。
他径直走到井口前,用一根喂马用的干草叉,狠狠地刺向井口深处。绅士们纷纷探头探脑地向井口张望,片刻后,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从井底传来。
“抓到了!”
一个绅士兴奋地大叫道。
“不想断胳膊就自己滚上来,你这小兔崽子!”
手持干草叉的男人怪笑着,用力拉动木柄,一个瘦弱的男孩被高高挑起,如同屠宰场里的牲畜一般,无力地挣扎着。
“求求你们……饶了我……”
男孩的哀求声,在菲勒蒙听来,是那么的无力和绝望。
然而,周围的人却无动于衷,甚至露出兴奋的神情。火光映照下,他们的脸庞扭曲而狰狞,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纵火狂!
这些人,都和尼禄一样,享受着摧毁和杀戮带来的快感。男孩的哀求,对他们而言,只是刺激神经的兴奋剂。
“啊,您还活着。”
就在菲勒蒙不忍直视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转头望去,却一时没有认出对方是谁,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绅士。
“太好了,您已经完成任务了吗?”
菲勒蒙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正是之前在喷泉广场遇到的那个绅士。他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会一时认不出对方,但很快,他便找到了答案。
是气质。
之前在喷泉广场,这个男人如同身患绝症一般,死气沉沉。而现在,他却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仿佛凯旋而归的将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谁?他们在干什么?不是说要等军队来吗?”菲勒蒙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一般,轰向眼前的绅士。
绅士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缓缓说道:“别着急,先生,您的问题并不难回答。您离开之后,我们意识到,指望警察来救我们,是不现实的。所以,我们决定重建一个历史悠久的组织。”
“什么组织?”菲勒蒙不解地问道。
“治安维持会。”绅士一字一顿地说道,“现代人啊,在和平的环境中生活得太久了,已经忘记了如何保护自己。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次事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就是你所说的‘治安维持’?我看是‘私刑处决’还差不多!”菲勒蒙怒斥道。
绅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个被高高挑起的男孩,此刻已经瘫软无力,如同死人一般。
“您误会了,先生,我们并没有要伤害这个孩子。”绅士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误会?我看事实就是如此!”菲勒蒙反驳道。
“您不能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先生。虽然他看起来人畜无害,但他却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您知道吗?整个伦敦的大火,都是这些孩子放的!”绅士的语气中充满了鄙夷,“而且,他甚至不是我们教会的信徒。”
“就算这样,你们也不能……”
“您不懂,先生。”绅士打断了菲勒蒙的话,“一座城市,就像一个人一样,如果任由腐肉 fester,最终只会导致整个身体的溃烂。只有切除病灶,才能保全性命。我们这么做,是为了拯救这座城市,拯救我们自己!”
“我们?”
“我是说,那些孤儿。”绅士的语气冰冷,“他们早就该死了。”
菲勒蒙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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