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笑了。
自杨广死后,她第一次真正意义的笑了。
今日,她见到了天下间传闻的灭国国舅,若不是亲眼所见,此时她也不会放下心结。原本已经认命,大隋已经亡了。
但此时,她却不这么想。
窦乐说的话,她每一个字都记着呢。
窦乐要办的事情,就是杨广想办的,运河挖了,可没挖完。许多事情,都是杨广想做却没做到的。
大隋已经亡了。
杨广死了。
可杨广未了的心愿……
萧太后面带微笑,神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再说窦乐这边。
回到营中,把所有人都找来后,喊了一句:“韦巨溪呢!”
很快,韦巨溪小跑着就来了。
窦乐说道:“代笔,然后回家去,告诉夫人,就说我要迎娶新夫人,突厥的阿史那珞,这就是名字,他们和咱们不同,不讲究女子没出嫁就不让人知道名字。还有一位,我算算,似乎是你……奶奶辈。”
韦冲之女。
不用算,韦巨溪就是那一支的,韦冲是他的五曾叔公,他的曾祖父是韦冲的三哥,当年过继给了勋公房这一支的韦子迁,到了他爷爷这辈,又过继了回来。
韦巨溪听完:“国舅,是姑奶奶。”
“行,就这事,你赶紧回去说说,别让夫人发火,这事怎么说呢。联姻,不联姻就打仗,我其实挺可怜的。”
韦巨溪赶紧替窦乐写信,然后让褚亮看过,装进信封,立即动身回晋阳城。
韦巨溪一走,王绩上前:“国舅,此事当派一人回长安,臣下自荐。”
窦乐问:“在你看来,朝堂之上,会如何?”
王绩:“惧突厥久矣,必欣喜若狂。”
王绩打心底瞧不起,想隋末各路反王,除李密之外,那个不向突厥称臣,就是李渊也不例外。
每一个,都是骨子里害怕突厥,嘴上却说,借势、借力。
怕就是怕。
说的再好听,也是怕。
王绩欣赏窦乐。
特别是那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不但说了,而且做到了。
所以,他要回长安,去看看大唐朝堂上的百官。
数日后,长安城。
大唐与突厥之间的无论是叫盟约,还是叫国书,无论是什么,都不是一件小事。
每个字都需要反复推敲的。
萧瑀第一个站出来:“圣人,臣以为,国舅应该回长安,晋阳的兵权交给齐王殿下。”
刘政会出来,正准备反对萧瑀的提议。
萧瑀低声对刘政会说道:“刘尚书,国舅手握重兵,莫说是长安的兵力,就是天下兵马未必可抵抗。今迎娶韦氏为夫人,其子杨政道。就最新送来的信上说,是萧太后亲自提的亲事。”
“那是我亲姐姐,她是一个非常要强的人,韦氏是她嫡次子的正妻,杨政道的嫡母,若是命其自尽我信,可却要下嫁国舅。国舅此时如同一叶小舟于波涛之中,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天下悠悠众口。”
听到这话,刘政会放弃了原本的意见,站在萧瑀身边大声说道:“臣,附议。”
李建成站在首位,头微微低下。
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用魏征的话说,最大的疑点就是驸马柴绍回来的时候,到底带了什么回来给大唐皇帝李渊,或者说,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此时,李世民领军在外,还没有回来。
房玄龄等秦王府的属官,因为没有和李世民交流过,也都保持着沉默。
这时,御座上的李渊突然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双手交叉放在腹部。
萧公公见状上前一步:“圣人口谕,百官畅言。”
裴寂迈着小四方步走了出来:“圣人,臣以为,国舅劳苦功高,当赐金车。自古,和亲都是中原嫁公主,此次却是反了过来,国舅吃苦了。”
“臣以为……”裴寂正准备给窦乐讨一点好处。
刘文静突然站了出来:“臣反对。”
李渊睁开了眼睛,他就是想听刘文静说几句。
柴绍跑死了几匹马送回来一个纸条,上面就一个名字,刘文静。
李渊可是把这事记的清楚。
刘文静说道:“依唐律,国舅为国公爵,领三公仪仗,那么视为一等,圣人特准二孺,已经是特例。现突厥公主入府、前隋萧太皇嫡次子,齐王妃入府。当以何身份?”
“其次,在突厥人的相助之下,北恒城设置百官,全部依隋例,杨政道被萧太后立为帝,帝之嫡母,太上皇之嫡妻,为寻常妾室,臣担心天下万民会认为我大唐没有度量,伤及圣人颜面。”
李渊表情平静,听着。
内心却在盘算着,刘文静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封王?
普通的王爵,怕是待遇还没窦乐现在高呢。
再往上。
与秦王同位?
有点意思。
李渊不动声色,等着听别人的意见。
萧瑀直接对着刘文静开喷了:“你不如直接进言,让圣人赐毒酒一壶,或是赐刀让国舅自尽算了。”
李渊心说:不,不是这样的。
他了解刘文静。
如果说,之前那封信把窦乐是架在火上烤,此时刘文静就在柴堆上泼油。
窦乐对刘文静有救命之恩。
刘文静的为人,还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
假如,那封信真的是刘文静帮着出的主意,加上今日。
李渊心中有一种感觉,刘文静图谋很大,有可能是把窦乐往裂土封王这个方向推。
想到这里,李渊开口了:“太子!”
李建成立即出例:“儿臣在。”
李渊说道:“你替朕去朔州,朕记得,你府上属官似有一位,是杨暕嫡妻的族兄?”
李建成回答:“儿臣府上属臣,韦挺是其亲兄。”
“这很好,让其携夫人北上,请京兆韦氏派女眷同往,这事,要有一个说法。是你表婶那里出嫁,还是韦氏再嫁。”
这差别可大了。
叫表婶一点也不错,李渊和杨广,就是表兄弟。
姨表亲。
其母亲都是独孤信的女儿。
李建成立即领命:“儿臣明白。”
李渊的视线在朝堂之上环视片刻,似乎是在下什么决心。
片刻后,李渊轻呼:
“萧瑀。”
萧瑀出列:“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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