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战而胜,这种事情虽然让人羡慕。
但是。
士兵们不爽呀。
特别是晋阳军中的小部分突厥人,还有来自西域的番兵,想升官,想拥有爵位,想拥有土地,拥有奴婢,拥有大宅子。
当下长安也是给机会,你读书,给你机会当官。
可读书这种事情。
世家大族几千宗族子弟,能读出来的也就几十人,本就不识字的番兵们想靠读书往上升,难如登天,就算是大世族不挡他们的升迁之路,都没可能。
所以,打仗是唯一能往上成为贵族的路线。
没仗打,没军功,拿什么升迁。
这刚把酒摆上,杜依艺跑了进来:“国舅,急报。”
窦乐点了点头。
杜依艺说道:“长安城派出六百里加急,颉利可汗派出使者,借地祭天。朝堂之上皆言,突厥有可能大举南下,举草原十八部兵马入侵我大唐。”
后面的好理解,前面窦乐没听懂:“什么叫借地祭天?”
杜依艺回答:“麻池不是被咱们占了,麻池西北数里,便是突厥人的祭天圣地,所以颉利可汗派出使者,要在那里祭天。然后还特意给国舅写了信,说明年准备南下进攻,举兵三十万,要与国舅再决高下。”
窦乐听完后,表情凝重。
之前与突厥作战,都是小打小闹,多是突厥派一部分人马,支持反王们。
这次,怕是突厥来真的。
颉利可汗用强硬的手段,几乎把草原十八部的精锐都弄到他那里。
这一战,非同小可。
窦乐思考片刻,对冯盎说道:“兄先归岭南,秋天之前我前往岭南。”
冯盎抱拳一礼,算是回应。
窦乐对杜依艺说道:“安排一下,准备回长安,派出信使,让李靖安排好军务,速归长安。”
“是。”
李道宗看着窦乐。
窦乐也看着李道宗。
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窦乐问:“几千里防线,突厥人会从何处为主攻?朔州、幽州、潞州?突厥这次下战书,必定是有备而来,若不能谨慎应对,可能会有败仗。你选一处带兵镇守吧。”
李道宗也是在认真的思考。
突厥这次算是下战书了,无论从那个角度分析,这都不是一场简单的防御战。
原本呢,窦乐还想把李道宗打发到蜀地去,往西南给扩大一点领土,这突厥人这种等同于下战书的行为,那肯定有一场恶战要打。
哪里最难打?
窦乐这几年不断的带兵打仗,兵法肯定不能和李靖相比,但也有那么一点水平。
他感觉,朔州最危险。
事实上,李道宗也是这么想的,朔州最危险的。
朔州是晋阳,甚至是整个并州的北防门户,当下去往北恒城,以及更往北一些,白道川边市的主要货物,都是在晋阳集中的。
晋阳仅是茶叶一项的存货,相当于北恒城开边市之前,草原十八部向中原采购茶叶总和的十倍以上。
白道川修的很坚固,却孤悬于北恒城北边,四周多是草原,少山。从战术上讲,是可以绕过不打的。
不是必攻之城。
但朔州却是不同,占据要道。
攻打朔州,以朔州为踏板,直扑晋阳,绝对是一个非常好的战术。
李道宗想到这里,便主动说道:“末将想去朔州。”
窦乐只是点点头:“去做准备吧。”
看着李道宗离开,窦乐对冯盎施礼:“兄,不远送了?”
冯盎明白,眼下若说大唐最大的敌人是谁?
不是百济,新罗不配,高句丽算是一敌,却还排不上。
突厥。
突厥才是大唐最大的敌人。
这边所有的事情窦乐都可以扔下不管,因为突厥绝对是大敌。
窦乐也不是要赶冯盎离开,只是即将与突厥开战,冯盎留在这里不合适,毕竟冯盎这次过来,也并非提及要去长安觐见,也没说给大唐皇帝献礼。
私自带兵马北上,这已经是大忌。
但冯盎是谁。
虽然无没有王位,却是连大唐皇帝都不得不承认的岭南王。
只能安抚,不可力敌的那种。
自己重兵在幽州,冯盎在这里,李渊倒不会紧张,因为自己压得住。
如果自己返回长安,冯盎还留在这里。
李渊就睡不安稳了。
冯盎也明白这层道理,约定秋天在番禺等候窦乐,便带着自己的舰队离开。
窦乐亲自去送。看着冯盎的舰队远去,窦乐突然说道:“王绩。”
“下臣在。”
“亲自去见李道宗,私下告诉我,就说是我保了,他可以与麾下将士讨论,选择一处地方防守。”
王绩愣住了。
过了一小会,回过神来王绩开始笑:“国舅,自己选的,到时候无论面对什么,也不得抱怨。只是国舅越是这么说,我怎么感觉,越是会有趣。”
窦乐转过头:“若真的有趣,不战而胜,而且不是一件好事?谁愿意看到生灵涂炭,打仗会死人,可却不得不打,这次突厥若是全力南下,我……有点怕。”
王绩突然变的严肃:“国舅,若朔州城守不住,我虽只是一个读书人,却也提得起短刀,拉得开轻弓。我家兄弟三人,长兄、次兄皆已过世。我三仕三隐,今在国舅府为官,我想看到书中所言之盛世。”
“若,朔州城破,我可背起二十三斤半的火药包,狂奔八百六十步。请国舅照顾我家中三百余口。”
窦乐从来没见过如此严肃的王绩。
王绩的长兄王通,当世大儒,名满天下。次兄王凝,修隋书,当世名流。王绩自己呢,也是一位名扬天下的名人,诗书无双,酒量逆天。
一个文人,在自己面前说要抱着火药包去冲敌阵。
窦乐信。
因为王绩总是一副很随性的样子,有那一种某天心情不好就辞职的气势,今天却是这么严肃,窦乐也是头一次见。
窦乐转回身,看着大海:“回长安,请殿前大议事。突厥人如果突然南下,我倒是不怕,因为他们的目标是劫掠。这次不同,我感觉颉利可汗这次想玩命。”
“得令!”
王绩退下,甩着大宽袖子,走路都带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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