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了天亮。
一抹阳光拍打在李从彧的脸上,小胖子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扯住肚皮前的衣襟,下意识道。
“师父……再让徒儿睡一会,就一会儿……”
话是如此,但他的身子已经像球一样左右翻滚,像是要躲避师父的手掌。
这也算是李从彧在山上养成的赖床习惯。
按照以往,他折腾不了几次,很快就会老老实实被李灵运像小鸡仔一样抓起来。
所以,李从彧现在其实不困。
他这般挣扎,只是想要赢师父一次。
可是今天好像不一样了。
他左右翻滚,迟迟不见师父的大爪袭来,小胖子心生疑惑,眼睛透过缝隙查看,发现面前空无一人。
这让他马上坐不住了。
一个鲤鱼打挺跳起,然后李从彧就看见空荡荡的屋子里空无一人。
不,准确地说还有一张纸条。
“小子,为师离开几日,你暂且在师伯家住下,不要偷懒!”
李从彧有些不信,师父竟然撇下自己走了,立刻跑出门去,发现青岚公主正好站在屋前,仿佛早就料到他会冲出来。
“师伯。”
“你师父让我照看你几日,安心住下便是。”
“可是师伯,我……”
“听话,你留下才是对你师父最大的帮助。”
青岚公主说着,又喊来张念,安抚了几句才让李从彧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站在院子里,想起二师弟放在自己门前的手书,不由失笑。
这样的不告而别,与师父还真是如出一辙。
也难怪,师父最喜欢二师弟。
因为只有他不仅学会了剑法,还把师父的脾气也给一并学了去。
时过境迁,青岚公主也从晚辈变成了长辈。
这件事于她而言,又有了全新的体会,仿佛也能理解师父当初选择离开的原因了。
做长辈的,总觉得自己多吃点苦,到晚辈就能少吃点。
这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哪怕像她这样的皇家公主,曾醒掌天下权,不也是有半生的颠沛流离么。
明知这办法行不通。
可真要落到自己的头上,她也绝不会让张念有直面危险的可能。
青岚公主的眸子变得有些恍惚,喃喃道。
“二师弟,一路平安。”
……
同一时间,青州
雍王的别驾行至此处,路旁倒伏了不知道多少尸体。
在这之中。
既有前来刺杀他的绿林好汉,也有死去的宫廷侍卫。
雍王的脸色淡漠,眉间浮现出一抹阴翳。
他知道,自己身边绝对有人走漏了风声。
这一路过来,雍王的人马几次变更了行进的路线,甚至不惜利用替身坐镇军中,自己带精锐先行,还是遭遇了数不尽的刺杀。
“这都是叛逆,等本王镇压了曲山暴民,定要启禀陛下剿匪!”
听得此言,雍王的耳边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荣道,为帅者心定志坚,任何时候都不能失了判断。意气用事的,只是庸才。”
“老祖教训的是。”
雍王的额头上落下一颗豆大的汗珠,态度更是无比恭顺。
这不仅是因为这位老祖在皇家的地位。
而且,自己可以在诸多江湖高手的刺杀中活下来,也是仰仗了老祖,以及他带出来的大内秘卫。
没了这些人,雍王毫不怀疑自己根本无法活着抵达莱州前线。
想到这,他的心里不由生出一种憋屈感。
并不是冲着老祖,而是针对那些不知死活的逆贼,以及借机要挟朝廷的乱臣。
他们杨氏一族统治了这片天下二百多年。
大元的铁蹄踏遍南北的每一处角落,疆域更是远超历朝历代,空前辽阔与盛大。
这样的大元,他们如何敢与之为敌的!
雍王心里发誓,今日的账他一定会连本带利从这群人的身上讨回来。
此时,那位“老祖”的声音再度响起。
“咱家的寿元已至大限,镇压不了大元太久。若有飞来横祸,这大元的担子就要落到你身上了。”
雍王听得此言,脸上的惶恐化作了肃然。
这肃然之中还带着一种爱恨交加的复杂情绪。
他是乾顺帝的遗腹子,生母只是一个宫女,但因为皇子的身份所以打小被养在慈宁宫的一处偏殿里。
本来,以他的出身,这辈子与大元的最高权力注定无缘了。
可就在这时,乾顺帝生前最倚重的大内总管,宫里人称“九千岁”的周公公看上了他。
继任的元帝册封他为雍王,并且让他跟着周公公学本事。
好不容易学成了,雍王以为自己终于能让娘过上好日子了,但在这时却传来他娘的死讯。
没有证据表明这是老祖动的手。
可雍王清楚,老祖最喜欢的就是让人六根清净,最好是要了无牵挂。
时至今日,随着老祖的大限将至,自己这枚培养了几十年的棋子也终于要派上用场。
雍王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是不惜性命也要守住大元的基业?
还是等他日大权在握了,然后把老祖开棺戮尸,为自己的娘报仇?
或许,他全部都会做。
车驾后方,一处造型阴森的血红座辇之中,鹤发鸡皮,身材瘦小的老太监双目紧闭。
负责抬轿的是四位紫衣太监。
放在宫里,这是仅次于红衣大总管的存在。
哪怕元帝都不见得有资格用紫衣太监抬轿,可是周元就敢。
他一生经历六朝,前后辅佐过四位帝王,在宫中经营的势力深不可测。
皇位的更迭在他眼里稀松平常。
这把年岁,当真是做到了“随意所欲又逾矩”的程度。
周元知道雍王对他的恨意,也清楚自己如果死了,恐怕免不了会被清算。
但那又如何?
“咱家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剩下的时间,周元只想当一个忠臣,替乾顺爷守住属于杨氏的大元江山。
就在这时。
周元的双耳竖起,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睁开双眼,下令道:“停!”
话音刚落,就听得林间传来了一阵刺耳的鸣响,扫过最前排的几位骑兵,直接连人带马给削成了两半。
“有刺客,保护王爷!”
雍王的亲兵随之而动,快速将两架座辇给围了起来。
但他们左顾右盼,却不见人影。
就在这时,林子里又如同空谷般传来回音。
“周元,滚出来——”
话音落下,雍王脸色骤变,不由捂住心口,整个人仿佛在这一道声音中受到了伤害。
他的情况还算轻的,倒霉的是最前排的几名甲士。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隔着盔甲就被活活震死在了里面。
周元也是头一次见识到这么可怕的音波功。
他干瘦的手指翻转,仿佛是在分辨这武功的来历,顿时面露疑惑之色。
佛门的狮吼功?
而且,来者的内功深厚,至少也是武林神话。
但是来自佛门?
这让周元心中生出了一丝困惑。
且不提自己与佛门有何过节,单说目前佛门拥有这等浑厚内力的,恐怕也挑不出几个吧?
“一禅已死,不会是他。”
“莫非是苦禅寺的那个老家伙?”
周元的脑海中闪过诸多猜测,知道现在已经不容试探了。
来者的实力恐怕不在他之下。
这狮吼功更是出神入化。
再要拖延,一旦雍王也交代在这里,那就……
他冷哼一声:“咱家在此,你这藏头露尾的鼠辈,自寻死路。”
周元说着,面前的血红帘子掀开,身形爆射而出,像是一只双翼飞行的蝙蝠,快速朝着那音波的来处奔去。
他同时传音给剩下的人。
“继续赶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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