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之后。

    大明在吐蕃的战事基本落下帷幕。

    吐蕃王及其家眷押解进京,大明官兵暂时接管了吐蕃王城。

    朱平安的圣旨旋即落到了吐蕃。

    废除吐蕃国号,改设宣政院,以李从彧兼任宣政院使,再由常年经略西南的老臣“冯显贵”担任副使,接管吐蕃故地。

    这后续的事情仍然不少。

    一来,如何消除吐蕃的影响,将其彻底化作大明的一部分。

    二来,吐蕃以西有天竺势力,这又将是新的博弈。

    在这个过程中,李灵运给朱平安提供了一个思路,便是将吐蕃故地上的“莲花部”僧人利用起来。

    莲花部与婆罗教本就不对付。

    天竺支持吐蕃王时,就对莲花部多有打压,本欲以吐蕃为新的传教。

    但如今天竺被迫离场,而且往后又将是大明的心腹大患。

    利用教派的矛盾作为调和点。

    只要注重恩威并施,这不失为一条驱狼吞虎的计策。

    朱平安照单全收,同时给了李从彧一段时日的旬假,准其到宁国公府去祭拜灵位,再到首阳山祭拜亡者。

    至此,大明在西南和西北的用兵落幕。

    国朝的注意力转回到生产中,其中首要的就是农桑。

    如何增产只能排在第二。

    排行第一的,是要如何应对恶劣的气候。

    这个任务,落到了农事院的主讲,许退的身上。

    他祖上据说是诸子百家里的“农家先祖”,世世代代躬耕农亩,大方传授乡邻耕种的经验。

    不论寒暑,不论干涝,有许家人的地方基本没有饿死的情况。

    李灵运将许退请来,又由许退来教授农事院的学生。

    其中一人,就是化名朱狗蛋的皇长孙。

    皇长孙一开始还担心自己会被人看穿身份,有意改变自己习惯。

    但事实证明。

    他完全是多虑了。

    许退最清楚如何让养尊处优的人认清现实,那就是让他们累到没有力气杞人忧天。

    只是短短数月,甚至还都是酷暑的时候。

    朱狗蛋就已经成功从原本的小白蛋,晒成了小黑蛋。

    朱平安对长孙格外重视,要他按时写一封信送到宫里。

    不求字数,不求文采。

    只论自己的收获。

    朱狗蛋有满肚子的东西要写,今日学会了一个节气的特征与姓名,还有其来历,明日知道了五谷的习性与吃法。

    随着学业的深入,许退这个相貌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憨厚的农夫。

    好像在农事上满腹经纶。

    在朱狗蛋的眼里,他已经是一个学识渊博程度不下于那些朝中讲师的大学者了。

    术业有专攻。

    这个道理清晰的呈现在他面前。

    ……

    剑道院。

    李狼奉师命来到这里临时教习,顺带还见到了武当派来的主讲,正是张道吉。

    二人的辈分有些差别,但在某种方面可以说是互补。

    张道吉天资横溢,各种剑法只要看一眼就能举一反三,可以精确指出修炼剑法的诀窍。

    李狼与他一比,好像就没有那么出彩了

    他的师父是当世剑圣,但是这个做徒弟的却没有师父的天赋,“荡寇剑法”在练到第六层之后,就没有多少长进了。

    但李狼这一路走来,每一步都稳扎稳打。

    所以他的经验,适用于几乎所有的剑道初学者。

    二人一个负责踩高跷,一个负责接地气。

    倒也让剑道院内呈现出一派蒸蒸日上的势头。

    闲暇之余,李狼还能到隔壁的琴曲院看徒弟“韦喜”,将师娘柳窈给他做的肉干和果干带到。

    韦喜嘴里吃着东西,看向师父,哥俩好一样的问道:“师父,柳伯怎么样了?”

    李狼闻言,瞪了一眼徒弟。

    这小子怎么和二师弟小时候一样,好奇心特别重。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柳伯的田亩,由你大师兄带着管理。他将来是要接管山庄的,现在就当是上手了。”

    韦喜点点头:“大师兄的担子重,二师兄鞭长莫及,我将来也会替大师兄分担的。”

    听到这话,李狼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你们师兄弟三人同心协力,我这做师父的心里也觉得欣慰。将来师父百年之后,小挽儿你多费心。”

    韦喜顿时就不乐意了。

    “师父你还年轻,怎么说这种丧气话。呸呸呸,正好这茶水冷了,师父你漱漱口,把晦气吐掉。”

    李狼笑着接过茶,直接喝了下去,乐道:“你小子是越来越阔绰了,竟然用茶漱口。这事情要是让陆主讲听到了,他肯定不饶你。”

    韦喜有恃无恐:“师父肯定是不舍得我挨揍的。再不济,我还能去找师祖呢。”

    听到这话,李狼想起了正事,开口道。

    “明年是你师祖的六十岁生辰。我与你师娘商议,到时就在国师府,争取把你二师兄和二师叔喊来。趁着人多,咱们再聚一聚。”

    韦喜合掌叫好:“师父考虑得周全。只可惜,金陵终究不是剑池——”

    他这话音未落。

    韦喜自己就意识到不妥,果断住口。

    他不是小孩子了,不兴童言无忌的那一套。

    倘若说错了话。

    即便当今皇帝是他的师叔祖,同样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李狼只是瞪了徒弟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毕竟……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今日的剑池,与他儿时的剑池已经不一样了。

    甚至可以说。

    这是剑池创立以来最鼎盛的时期。

    他们赶上了最好的时代,就不能只享受到好处,转过头又要抱怨这规矩的森严。

    那就不讲道理了。

    李狼叹了口气,想起前阵子北平的来信。

    他大师伯“青岚公主”年过花甲,如今已经有些记不住事情了。

    按照医者的诊断,这与天人五衰一样,无药可医。

    大师伯自己也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只是,她想在忘掉一切之前,能在脑子里留下点值得回忆的东西。

    这种心愿自然要满足的。

    李狼目前唯一比较欣慰的是。

    他师父虽然同样年纪不小,但整个人依旧是健步如飞的,说不定他这做徒弟的老得还比师父要快。

    李狼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

    反正,他觉得这是好事。

    师父这辈子吃的苦已经够多了,到老了理应比别人享受到更多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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