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共九日,考三场
李仙游到了赶考的日子,礼部主持,翰林主考。
金陵这阵子可谓热闹非凡。
李仙游满怀憧憬进了考场,立誓要成为像国师一样的人物。
云王府。
李灵运这里迎来了一位老熟人。
正是荣国公府的二爷李成江。
他早先受职“工部员外郎”,负责料估所的工作,这四年多来也算是勤勤恳恳,而且果真学到了本事。
功夫不负有心人。
李成江如今得了一个调往将作监的机会,官阶品级上不如他的工部员外郎,但是却能有手握实权。
他心中已经有了权衡。
只不过,李成江久经官场,更是清楚上面有人的重要性,特来李灵运这里拜谒。
同样也有表明心迹的意思。
李灵运对他的小心思看破不说破。
李成江出身国公府,如今国公府靠不住,自己想要上进,这本身是一件值得提倡的事情。
所以,李灵运直接给他讲述了其中的利害。
“比起工部,将作监距离宫里更近。你若是调到将作监,将来就是走皇家的路子。留在工部,以你的资历,再过些年头提拔郎中指日可待。”
李成江闻言躬身:“多谢殿下指点,我这就回绝调令。”
说到底,将作监里的升迁比工部更加需要背景。
荣国公府在这方面没法给予李成江帮助。
他唯一能指望得上的只有云王。
可若是云王愿意出手,那就不会与他阐述其中的利害了。
李成江对此也没有意见,甚至不敢有意见。
升米恩斗米仇。
他如今能在金陵立足,本来就占了云王的便宜,再要得寸进尺只会自绝退路。
李灵运对李成江的识趣很满意,见他仍然扭捏,似乎欲言又止,直接发问。
“你还有事不如一并说了。”
李成江当即开口:“下官的小儿即将满月,本是想请殿下到场的。可是遭逢国葬,恐怕不宜张罗,只能府里办一顿家宴。”
“原来是喜添香火,好事。”李灵运直接应下:“小儿冲喜并不碍事,但你做事稳妥同样无错。你留下帖子,到时本王登门喝一杯满月酒。”
李成江大喜过望:“多谢王爷。”
等到李成江离去。
这时,王嫣然坐着轮椅从侧室出来,开口道。
“这李成江倒是干脆。得子这样的大事,也没有想着要回荣国公府一趟,只是让人送了一封信回去给荣国公。”
“按照这架势,等到荣国公离世,两边就算是断了来往。”
李灵运却有不同的观点:“李成江是不想攀国公府的高枝,可是假如国公府衰落了,他可能就旁人眼里的高枝。”
“李成江在官场理智,可是毕竟在国公府被压抑了那么多年。如果将来有机会扬眉吐气,李成江是真有可能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然……你以为荣国公当真老糊涂了,他会把李成江这么一个有本事的放出来?”
王嫣然闻言愣了许久。
她手握四季楼,对各方的消息灵通无比。
本以为终于能够以小见大了。
可是现在看来,她本人终究是首先受限于阅历了。
有些东西,只靠闭门造车是没法习得的。
想到这,王嫣然再度开口:“妾身想要向王爷请教官场之道。”
“请教不敢当,你有问题就问便是。”
……
九日时间已过。
春闱结束,直到四月过后才会放榜。
名落孙山再回一年。
余下之人参加殿试,考取进士。
李仙游将心中所想全部写在纸上。
他自觉这次春闱定然能如同先前一样,一鸣惊人,好让祖父的荣光再一次重现于江油李氏。
李仙游刚出考场,迎面就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正是李灵运。
李仙游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份,再回想起当初初见之事,一时间感慨万千。
他作势见礼,却被李灵运拦住:“你照例唤我李兄便是。此番春闱落幕,尚有月余,我作为金陵的东道主,理应带你游览一二。”
李仙游觉得他说的有理,不再扭捏:“那就有劳李兄了。”
二人先是寻了一处地道的馆子饱腹,等再出来时天色已经变黑。
花灯彩照,十里长街。
李灵运预先定了一条花船,艄公在前,两人站在船尾。
沿着秦淮河穿过闹市,灯火阑珊迷醉双眼。
李仙游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
直至李灵运给他递了一坛酒,酒水下肚,李仙游立刻变得健谈了许多。
他张口闭口,除魔卫道,匡扶正义。
完事之后,甚至提起宝剑,挽了几个剑花,仪态显得狂放。
未了,李仙游再问:“李兄,你看我这有几分剑仙之相?”
李灵运给出答案:“三分。”
“何来三分?”
李仙游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喜意,能从剑仙的传人口中,得到一个“三分”的评价,在李仙游看来就是对他最大的认可。
李灵运竖起三根指头:“剑仙者,三分在酒,七分在剑。你醉得正是半醒半梦之时,所以可得三分。”
李仙游闻言表情凝固住,紧接着不由涨红了脸。
“李兄何必看轻我的剑,难道当真一分不值?”
闻言,李灵运指着远处的一艘大花船,看着是某家画舫的,透过夜色打在帘幕上,尚可见得几道倩影婀娜起舞。
不时还有丝竹的奏乐与行人的谈笑。
李仙游不明所以。
李灵运却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真相:“那画舫里的女子,其实都是精怪所变。”
“这……怎么可能!”
李仙游有些难以置信。
李灵运见他不信,抬手对着江波一点。
霎时间,远处的花船忽然摇曳,有大风掀起帘幕,露出了一道道半人半妖的身影。
李仙游见状,立刻准备飞扑出去,却被李灵运给拉了回来。
“李兄何故阻止我。”
“你动手之前不妨想清楚了,若是你将那些精怪给杀了,这画舫要靠何人维持?”
“那当然是靠人。”
“靠谁,是靠着逼良为娼,还是你觉得只要这一间画舫倒了,这世上就再无寻欢作乐之人?”
李仙游被这话问住了。
他几度张口,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李灵运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好了,该回去了。”
一个月后。
李仙游看着春闱放榜,自己的名字并不在上面。
这时,他的脑海中又回荡起李灵运最后的那句话。
还有三叔与蛇妖共居。
这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人与妖,难道真的可以共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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