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为奴十年 > 第207章 孤会安置好你
    稚子何辜啊。

    那一张小脸哭得通红,眼睛也哭得通红,抽抽搭搭,缩成一团,似一只被弃了的小兽。

    阿磐轻声哄着,拍着,“睡吧,孩子”

    那孩子也哭得累了,因而阖上眼睛迷迷糊糊地就要睡,只是一双小小的拳头仍旧攥得紧紧的,抓住她的袍领不肯松。

    小嘴一张一合,不知是在梦里向谁哭诉,还是已经饿了在找奶喝。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可怜,他母亲怎么就能狠下心来不管呢?

    云姜是狠心,她一向是能做大事的人。

    便是现在,把孩子丢给了旁人,她腾出手来就益发地拥紧了谢玄。

    云姜也还在哭。

    那人也腾出了手来。

    那人一双手似钳子一样将云姜的指节一根又一根地掰开。

    那人的力道阿磐是见识过的,云姜那纤细的柔荑死死抓着,抓得骨节发白。片刻就被那人掰开,掰得生了红。

    不管怎样,不管是发了白还是生了红,总算能掰开,总算能暂离片刻,叫云姜赶紧去后头,免得误了赶路才好。

    然而才掰开须臾,复又被云姜纠缠了上去。

    云姜就似那狗皮膏药一样,“我不管!我不管!云姜父母亲皆为大人而死,早就天人永隔,大人厚待小妹,薄待云姜,云姜去哪里说理?去哪里找公道去?”

    阿磐蓦然想起来萧延年的一句话,他说云姜就像一条怎么都扭不断的蛇。

    是啊,真像条蛇一样。

    那人何时见过这阵仗,眉长鬓青的人,脸色阴沉,目光苍冷,“坐正了说话!”

    云姜偏不。

    她依仗着自己故去的父母,想要为自己谋一个“公正”。

    她想要的这份“公正”里,不知道有没有她怀中的这个孩子。

    至今,阿磐也没有听起过云姜唤起过那个孩子的名字。

    那人捏住云姜的下颌,大抵将她捏痛了,她低呼了一声,“啊!”

    只以为她吃了痛必要松开,哪知道她竟紧紧地捧住那人的手,竟还笑了起来,“大人!大人打我吧!打我吧!狠狠地打我吧!”

    好似那人生了怒的拿捏,竟是对她的奖赏一般。

    她甚至还抓住那人的手往自己脸颊上作力拍打,“大人啊大人大人打我吧!阿姜不怕大人打,阿姜不怕疼,阿姜就怕大人再不肯碰阿姜”

    “若是那样,阿姜活着还有什么趣儿呢?不如带着孩子一起去黄泉见母亲了”

    她又哭又打,状若癫狂,却又十分可怜,“只要大人肯碰阿姜,怎么打阿姜都行大人打,求你了!”

    那人长眉紧锁,一双如点墨的凤目神色复杂,此刻愕然失语,一把抽回手去,扬手便将云姜推至一旁,“你到底要干什么!”

    是啊,不止那人愕然,阿磐亦是一样的愕然。

    姊妹那么多年,云姜何时做过这般姿态呢?

    不曾伏低做小,低首下气,更不曾主动邀请旁人掌掴自己,似这般奴颜婢膝自甘下贱的操作,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外头的将军们自觉地转身避开,不敢再看。

    小黄呢,小黄敢看。

    小黄不叫了,只歪着头朝车里瞅。

    南平公主和宜公主也兀自惊起低呼,“啊!”

    一人低语,低语又忍不住惊叹,“啊,怎么怎么天爷啊”

    另一人捂眼,捂眼又从指缝间偷看,“姐姐,她她为什么要打自己”

    一人又道,“原来,魏国也有这么多的奇事。”

    另一人又问,“不是说,那云姑娘是磐姐姐的姐姐吗?怎么性情竟如此不同?”

    是啊,云姜闹腾得人头疼。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也就有热闹可看。

    云姜就像怎么都打不倒折不弯的菟丝花,被推去一旁霍地又爬了起来。

    爬起来又扑在了谢玄腿上,“我要嫁大人!我才是名正言顺的东壁夫人!我才是!”

    你瞧,这就是云姜的野心。

    云姜不要脸,但王父得要。

    只是云姜这豁出去的模样,真要使王父在他的将军们面前丢了脸面。

    云姜纠缠不清,阿磐不愿再看,几乎打算抱着那孩子下车走了。

    由着她与谢玄纠缠去。

    自己惹出来的事,到底得他自己解决。

    然到底不忍。

    谢玄脱不开身,她也不能把谢玄一人丢在车里啊。

    因而冷声提醒,“外头那么多人,姐姐要把大人置于何地呢?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云姜惨笑,“小妹心善,心疼外甥,也该心疼心疼姐姐”

    “你知道姐姐这些年过得多苦吗?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和大人花前月下的,我和这可怜的孩子呢?我们母子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啊!”

    这苦情戏,真是够了。

    阿磐扬眉瞬目,声音到底是冷厉了起来,“姐姐想做夫人,王父的夫人,岂会是这副作派?”

    她瞧见谢玄几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

    阿磐继续道,“人的体面,得自己给!你今日在将军们面前闹到这个地步,以后,还怎么直起腰杆来做人?”

    她说话一向轻言细语的,极少这般疾言厉色。

    至少在云家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不是唯唯诺诺,旁人说什么,她便应什么。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就是要察言观色,不就是要学会听话吗?

    因而云姜一时怔忪,竟哑口没有说话。

    阿磐手里抱着熟睡的孩子,继续说了下去,“便是这孩子,将来知道自己的母亲当众做出这样的丑事,也要矮人三分。姐姐不为自己思量,也得为大人,为孩子思量!”

    她说得句句在理,然云姜半道拦车,可不是为了讲道理的。

    谋不到自己的“公正”,达不成自己的目的,她岂能善罢甘休。

    都说了云姜曾是顶级的细作,你瞧,她很快就缓过神来。

    缓过神来,虽松手直起了身子,却并不去与阿磐分辩。

    分辩什么,因了没有道理,这才要顾而言他,答非所问,“小妹从小就红口白牙的,姐姐哪里说得过你”

    这便是胡说了。

    一个养女岂会有红口白牙的时候。

    云姜叹罢,仍旧泪光盈盈,哀哀切切,“姐姐会不知道‘体面’好吗?姐姐可愿意在人前摇尾乞怜吗?”

    “如今大人不要我们母子,我们母子连活下去都难,还要拿劳什子的‘体面’干什么呢?”

    “妹妹不知道,那夜,大人唤我为‘阿姜’”

    她自顾自回想着,也自顾自说话,说一句,就在阿磐心上扎一刀。

    “大人待阿姜真好啊,大人虽饮醉了酒,可大人真温柔啊阿姜父母在天之灵,也许能欣慰一些”

    阿磐心中一滞,茫茫然有些失神。

    抬眉去望谢玄,见那人眸中墨色极深,一片晦暗混沌。

    那么,云姜说的,也许是真的。

    云姜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大人只要了云姜一夜,云姜一人害喜,一人生产,一人抚育,这一年备尝辛苦,只靠着大人那一夜的恩宠挺了过来。”

    那人脸色冷凝,薄唇抿着,“云姜,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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