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子三个人在砖窑待了一下午,人来人往,议论纷纷,有不明真相的好奇过去问,苏东科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事情说一遍,还要添油加醋的说:“我家里还有六十老母,还有个不能自理的大姐,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妹,日子过得快揭不开锅了,我爹这一摔,耗干了家里仅有的积蓄,雪上加霜,日子没法过了”
苏樱子一脸震惊的看着他表演,让你发挥,也没让你超常发挥呀。
王大力在办公室看着,简直五内俱焚。
派出去那个人回来,跑进办公室跟他说:“那苏樱子确实去乡里找洪书记了。”
“啥?这丫头还真敢跑到洪书记哪儿去告状?”王大力没想到这么个小丫头这么有主意:“这丫头吃雷公屙火闪,她嚣张的很呐。”
“听说,那天洪书记跟她说了好一会话,对她态度还挺好的,我觉得这丫头是不是跟洪书记有点儿什么关系呀?”那人想到什么又说到:“对了,苏大河现在是石盘村大队的大队长了。”
“什么?苏大河当上大队长了?”王大力惊奇的瞪大眼睛。
“嗯,那许长青睡知青,被苏大河带着人当场捉住的,直接扭送到乡公社,是洪书记亲自过问的。”
“而且我听他们村里人说,苏大河好像跟城里纺织厂的厂长还有什么关联,他这个大队长也是洪书记直接批下来的,你说他们苏家是不是背后有什么人啊?”那人小心的揣测着。
王大力摸摸下巴暗忖道:“我跟苏大河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没听说他有什么背景啊。”
“那这么说,真是洪书记让她这样做的?既然洪书记有这个意思,为什么没给明示呢?”王大力满心疑虑。
“要不咱们就把钱给他报了?以防万一嘛。”那人跟王大力说道。
王大力摇摇头:“不行,这个口子开了就收不住了,只要洪书记没明说,咱们就当不知道。”
“咦?走了,苏樱子走了。”从窗户上望出去,苏樱子果然独自离开了砖窑,但是苏东科和苏大强两个人还是没走。
王大力看了看说:“这几天正是出砖的关键时期,要货的多,没时间跟他们扯皮,但咱也别惹她,你交代下去,他们爱耗就在这儿耗着,谁都不要搭理他们,我看他们能在这人耗多久。”
砖窑这几天急着出货,所以是白班夜班两班倒的,这会儿白班的工人都下班了,苏樱子便跟着出去了。
在村口看到了丁程带着他们村的几个人,还有石盘村的几个村民。
“樱子,你让我们留下有什么事?”石盘村一个村民问道。
“对啊,找我们什么事啊?还等着回家呢。”丁楼几个村民莫名其妙的看着苏樱子问。
苏樱子看向各位说:“各位大叔大哥,我刚才让我弟弟出去买了点儿小菜,想请几位一起坐坐,说点事儿,给个面子呗。”
苏樱子晃晃手里的篮子,里面装着她刚才让苏东科出去买的一点花生米,猪头肉,几个下酒的小菜。
干了一天活儿正是饿的时候,这些酒菜把几个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丁程看着苏樱子,眼底翻出一丝笑意,这丫头人情世故这一套很懂嘛。
苏樱子前世叱咤商场,深知酒桌文化,有些事就得酒里说。
乡下人也没什么讲究,就近找了个空地方,席地而坐,苏樱子把菜摆好,从篮子里拿出借来的几个酒碗,给各位倒上酒。
“我先敬各位一杯啊。”苏樱子端起一碗向各位示意。
“你这丫头,你得先说事儿再喝酒。”有人阻止道。
“事儿是事儿,酒是酒,就算无事相求,我请各位叔伯大哥喝杯酒,也是应该的,我先干为敬。”说完苏樱子一仰头一饮而尽。
“呦,这丫头倒是豪气的很啊。”其他人都满眼惊讶的看着苏樱子。
“那咱们也别扭捏了,干了吧。”几个男人纷纷举起酒碗干了一杯。
喝了酒苏樱子招呼着大家吃点儿菜,几个人也不客气,没有筷子,直接上手拿着吃了起来。
“樱子,酒也喝了,你说事儿吧。”石盘村的大刀叔开口道。
苏樱子点点头:“大家也知道,我今天到砖窑是什么意思,我爹在砖窑受了伤,他们直接给扔到医院不管不问,我们一家要是去的晚一点儿,我爹的命就没了,这一遭我们花了一百多块钱,一百多块啊,各位叔伯大哥,这一家人拼死拼活的干多久才能存下这一百多块呀。”
苏樱子一脸愁容的跟各位说着。
“是啊,这年头挣个钱不容易,但是救命的钱,又不能不花。”
“谁说不是啊。”
“砖窑他们如果没有报销医药费的规矩也就罢了,可是他们偏偏只给自己村里报销,不给咱们报销,这公平吗?”苏樱子看看神色黯然的众人,接着说:“虽说咱们干活,他们也支付了工钱,但是要是没有咱们外村这些人没日没夜的干,他们这个砖窑能干的这么红火?能出那么多砖?他们村里人得了实惠,咱不眼馋,这是人家大队的本事,可是给他干活受了伤,花了钱,他们置之不理,就太过分了,对不对各位”
几个人面面相觑,脸色沉重。
“我们也觉得不公平,但是,他们一直就是这么办的,咱也没办法不是。”丁楼那个高个儿的大哥闷闷的说。
“是啊樱子,咱是给人家干活的,挣人家一份工钱就行,至于其它的也不敢多想,你爹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我看着咱就认了吧,别折腾你爹了,带他回去吧。”石盘村的一个大叔语重心长的劝道。
苏樱子一早就料到他们一定会是这样的反应,虽然到了新社会,反抗压迫那么多年了,但是在劳苦大众内心对权势的畏惧是与生俱来的。
对于那些一直存在的规则,就认为是正确的,不能反抗的。
“不对的,各位叔伯大哥,并不是这件事一直存在它就是正确的,这是咱们应得的权利,咱们应该试着去争取一下呀,而且现在理亏的是他们,是他们把事情做的太绝了,罔顾性命,你们真的看的下去吗?这次是我爹,下一个是不是你呢,如果我们这次争取到了,受益的是大家,是所有外庄的人。”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沉默了下来,丁程看了看众人,又看向苏樱子:“你打算怎么做?”
众人闻声也看向苏樱子,想听听她的想法。
“罢工。”苏樱子简单明了的说道。
“罢工?”
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苏樱子。
“对,现在是他们生产旺季,需要大批量的外庄人员进来才能保证生产季度,我们就是要停下来,让他们知道,没有我们这些外庄人出力,他们连货都生产不出来,让他们好好体会一下我们外庄人的重要性。”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自然知道,这个砖窑每天的生产量都多大,也知道,仅凭他们本庄人的劳动力根本做不出那么多的砖,更别说出砖,装砖,运转,这一个流程上的工作了。
“我看试试就试试,这些年咱们可没给他们出了力,他们这么区别对待确实过分。”
有人先开了口,剩下几个人有附和的,有犹豫的说:”罢工,是不是太过分了,万一把他们惹急了怎么办?他们会不会让派出所来抓人?以后我们还能不能在这儿干活?”
苏樱子道:“我在这儿闹了一下午,你看到王大力去报警了吗?我估计他肯定安排人去乡里问过了,结果那人回来了,他也没赶我走,说明,他已经清楚,我这次来确实是得到洪书记许可的,说不准现在他心里已经在打鼓松动了,我们只需要加一把火,
其实这件事对大家有利无害,如果成功,以后大家都享受报销的福利,如果不成功,你们接着干活,他现在是生产的紧要时期,不会轻易开除你们这些有经验的老人儿的,一旦失败我会把所有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绝不影响你们以后在这里的工作,各位可以放心。”
丁程看着这个女人,看看软糯娇俏的样子,说话做事却透着一丝坚韧,带着些从容不迫,让他心生敬意。
他抬腿踹了身边的大个儿一脚:“强子,有点儿男人样行不行?人家一个小姑娘都敢出头,你一个老爷们缩头缩脑的要不要脸?”
那强子被激出了火儿:“试试就试试,我大强子怕过啥?丁楼的,都听我的,明天跟着这个苏同志,听她指挥。”
强子发了话,丁楼其它几个人都随声附和:“好,听你们的。”
见丁楼庄的人都同意了,石盘村几个人再畏缩,就显得太没种了,于是都说:“行,那就这样办。”
苏樱子举起酒碗:“感谢各位叔伯大哥的支持,我敬各位。”
众人纷纷端起酒碗,跟苏樱子干了一碗。
两瓶白酒,几碟子小菜,几个人一会就打扫的干干净净,苏樱子只不过陪着喝了两碗,站起身的时候,竟然有些晃。
想当年自己千杯不醉,一桌子人都喝趴下,她还能屹立不倒,这具身体太差劲了点儿,苏樱子心里抱怨着,摸了摸发烫的脸,扬着笑脸跟几个人告别。
弯腰去提地上的篮子,站起来的时候,竟然差点摔倒。
“小心。”身旁的丁程及时上前把她扶住。
“嗯?”苏樱子眯着眼睛看了看丁程,含糊的说:“你怎么还没走?”
丁程埋怨的看着她:“我走了,你摔在那,谁管你?一个女孩子,喝什么酒啊?”
“谁说女孩子不能喝酒的,老娘当年可是千杯不醉。”苏樱子不服气的打了嗝:“就是,这个身体有点不中用,哎,大意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挎着篮子往砖窑走。
“你干什么去啊?”丁程在身后跟着她。
“我得去砖窑守着啊,我那个渣爹和他的败家子儿还在那守着呢,我去给他们送点儿吃的。”苏樱子想走稳一点,天色黑了,脑子发晕,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土路上,一不小心就崴到脚,一屁股坐到地上。
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说自己的父亲和弟弟,丁程走过去在苏樱子身边蹲下身子:“晚上你们也还要在哪守着吗?”
“当然了,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极致,让他们看到我的决心,才有震慑力,懂?”苏樱子努力站起身,丁程赶紧跟着站起来,扶住他。
“那你跟你爹,你弟都说好了吗?这么晚了他们还在那等着你吗?”丁程不放心的问,苏樱子意志坚定,他爹和他那个二啦吧唧的弟弟,会跟她一样坚定吗?
“放心吧,有我那个渣爹在,他们绝对走不了。”苏樱子笑笑。
丁程点点头:“你爹倒是很支持你,很少有这么尊重女儿决定的爹。”
苏樱子冲丁程晃晃手指头小声道:“他不是尊重我,他是尊重钱,为了那个钱,他一定会和我统一战线的。”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是一家子财迷精啊。
丁程看苏樱子走的歪歪扭扭的便过去说:“你别自己回去了,上拖拉机,我带你过去。”
顺着丁程的眼神望过去,不远处的大树下,确实停着他那辆拖拉机。
“咦,你拉的砖呢?”苏樱子奇怪的问,明明看到他时拉着一车砖走的呀。
丁程道:“砖我已经送回煤矿了,你快上去,我送你过去。”
苏樱子拍拍晕乎乎的脑袋:“也好,搭个顺风车,谢谢啊。”
说完把手臂上的篮子往车上一扔,撅着屁股爬上拖拉机的斗子。
丁程看着她笨拙的样子只觉得可爱的紧,抿嘴笑笑,上了车:“坐好,走了啊。”
“开车”
他们为了避开砖窑的人,选的地点离砖窑远一点,拖拉机轰轰轰的开了约么十几分钟才到砖窑门口。
丁程下了车,到车斗子边一看,那人已经歪在车厢里酣然入梦了。
丁程爬在车斗子的围挡上,借着砖窑里照射出来的灯光看着车里睡的真香的人儿。
她微蜷着身子,双手合十枕在脸下,睫毛长长的遮盖着那双精明透亮的眼睛,时不时的抖动两下,嘴巴还时不时的翘起来撅一下,跟大哥家那个2岁的小侄女的睡相一样,看着,惹得人心里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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