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中央塔如约把褚央接到北京。飞机落地,褚央便在随行向导的要求下戴了特制眼罩,几乎将大半张脸都遮住了。
“抱歉褚央,由于你是幻术型向导,我们必须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褚央将眼罩的丝带扯松些许:“没关系,我理解。”
他被领着上车,晃悠悠地坐了两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之后,褚央干脆坐在轮椅上,安心享受中央塔哨兵们的服务,顺带装装弱柳扶风的样子。
“我们到了吗?”嗅到属于静音室的特殊海绵味,褚央微微侧过头问身边的人,“这是哪里?”
“褚向导,你好。”头顶传来一位女人的声音,似乎是通过麦克风在与他说话,“你可以摘下眼罩了。”
褚央抬起手臂,缓缓拉开眼罩的丝带,浓密卷翘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翕动着张开,露出一双淡色灵动的水眸。
周围传来轻微的抽气声,哨兵们很少见过如此惊为天人的长相,有些骚动。褚央低头适应房间内的光线,看向对面的方向,一位短发女人与他隔着两扇玻璃窗对视。
她的红色胸牌上写着“厉溪云”。
“您好。”褚央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测,“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如你所见,我是厉卿的妈妈。”厉溪云拥有标准的东方美人气质,五官温婉,蕴含着岁月沉淀的成熟风韵,“也是中央塔十位总首席哨兵之一。”
“好的,厉首席。”褚央对她点头,“今天请我到这里来,应该不是为了单纯的自我介绍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厉溪云叫来副官,让房间里的人全部出去。看守的哨兵纷纷离开,厉溪云按下静音按钮,褚央的头顶落下一抹温柔暖光。
“我已经将房间内所有的监听设备屏蔽了,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我们的谈话。”厉溪云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清冷而礼貌,“你可以不用这么紧张。”
褚央放松了绷紧的腰背,靠着椅子说:“抱歉,在这样陌生的地方……我很难找到安全感。”
“是因为小卿吗?”厉溪云露出愧疚的神色,“他对你做的事情,我感到很痛心。”
“真的吗?”褚央直视厉溪云,“您真的觉得遗憾,而不是开心吗?厉卿是您的孩子,难道您不会担忧他的联结情况?像他这样的特级哨兵,越往后面拖,狂化的风险就会越高——没有比找个向导约束他更好的方法了。”
厉溪云没想到褚央会这么说,平静的面具出现一丝裂缝,警觉地看着他。由特殊屏蔽材质制成的玻璃窗能阻挡幻术型向导的精神触丝,她再三确定自己没有被褚央魅惑。
“小褚,你这是什么话……厉卿强迫你联结,我们会保护好你。”
“之后呢?清洗掉我身上的联结,再把我抓起来?”褚央抬起手臂,将稍长的刘海拨到耳后,“对我这样隐瞒真实向导身份的人,难道中央塔没有任何表示吗?”
交叠的手指攥紧了,厉溪云不动声色地望着褚央。年轻的向导没有半分受害者姿态,反而像是带着某种条件来谈判。
“你到底想说什么?”厉溪云不再客气,拿出最认真的态度对付这位难缠的、狡猾的向导。
“我认为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我们应该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褚央亮蓝的瞳孔里闪烁着光彩,他看上去是如此自信而乖张,“批准我和厉卿的结合,将他无罪释放。”
“不可能!”厉溪云大义灭亲,“你可是被他强迫的!他才认识你三个月,怎么也轮不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意识到失言,厉溪云猛然闭嘴,褚央眼底浮现出笑意。果然,中央塔这群哨兵的想法都是一致的,他们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清洗掉自己身上的联结!
厉卿的确很强,但他太过年轻,没有“资历”与向导结合。换句话说,中央塔里连总首席都有许多未结合的哨兵,哪里轮到厉卿来独占一位幻术型向导呢?中央塔自始自终都打着保护的旗号,实际做的却是坑蒙拐骗的坏事。
褚央谁也不相信。
“厉首席,我不知道您和厉卿的关系如何,您这位母亲是怎样对待儿子的……”褚央看着面色铁青的厉溪云,“但不管怎么说,我和厉卿结合对您都是百害无一利。”
“为什么?”
“因为向导素。我可以承诺按时提取向导素送给您,但假如我被清洗联结,身体会大受损伤。”褚央开始诱骗,“就算能提取少得可怜的向导素,难道您认为没有别的哨兵和您抢吗?已联结向导产出的向导素只是没有香味而已,论效用,肯定比人造向导素强。”
厉溪云有些心动,她知道幻术型向导素比石油还珍贵,有市无价,千金难求。厉溪云已年过半百,一直没有与向导结合过,向导素对她而言比氧气还重要。
“厉卿毕竟是您的孩子,如果他因为强暴罪锒铛入狱,您在中央塔内如何抬得起头?况且厉卿这样优秀的哨兵,如果服役的黄金年龄都耗在监狱里,中央塔的作战能力势必会大打折扣。”褚央分析得头头是道,“这不是您希望看到的,对吧?”
他的手指在厉溪云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扰动,精神触丝沿着地板偷袭到厉溪云的脑后,钻进她的精神壁垒里,暗示,蛊惑,劝说。
“厉首席,请问您考虑得怎么样呢?”褚央最后亮起晶蓝色的眼瞳,微笑着说,“请同意我和厉卿的结合申请吧。”
精神触丝霎时消失,褚央不敢对厉溪云施展幻术太久,仅仅做了一个精神投射。厉溪云自始自终都没觉察到端倪,微微低着头,像是在挣扎着做决定。
“结合申请需要你和小卿通过考核才行。”厉溪云最终退让,颇为无奈地说,“如果到达结合标准,塔才能批准你们的结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的,那我可以让iga撤销对厉卿的诉讼吗?”褚央扬起嘴角,“没有向导会把自己的哨兵告上法庭吧?我想见见他。”
厉溪云对话筒说:“把他带去做心理评估,如果他精神状况稳定,再带他去见厉卿。”
褚央起身朝她鞠了一躬,跟着厉溪云的下属离开。望向褚央离开的背影,厉溪云伸手叫来副官:“测谎仪响了吗?”
副官看着比地平线还要波澜不惊的监测数据:“没有。”
厉溪云沉思片刻:“接通iga,我要见见褚央的主治医生。”
穿过漫长曲折的走廊,褚央来到关押厉卿的地方。随行小哨兵健谈热情,挖空心思与褚央聊天:“小厉首席回来之后就再也没开过口,连幻术型向导进去都没用。”
褚央腹诽,厉卿那种性格能忍得住?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拿嘴皮子当机关枪才对吧。
“幻术型向导?”褚央很礼貌地接上话题,“你们应该接受过反入侵训练才对。”
“是,但很少针对幻术型向导做反入侵训练。”小哨兵对看守的人出示证件,“据说他的所有反入侵训练课程都是满分,还把训练仪器弄坏过。”
褚央想起什么:“厉卿什么时候进的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哨兵四处张望,确定没有别人,才小声对褚央透露:“我也是听别人说起,消息不保真。厉卿并不是厉首席的亲儿子,他是十岁那年被带进塔的,天生哨兵。”最后四个字落了极重的音。
“十岁?之后就一直待在塔里吗?”
“这……我也不清楚了。”小哨兵摸摸脑袋,“关于小厉首席的很多传闻都是假的,他的资料属于最高保密权限,我们也不了解。”
褚央没再说什么,跟着他停在一处铁门前。小哨兵替褚央打开门锁,回头叮嘱他:“这是哨兵专用的静音室,你进去以后会和他隔着两扇玻璃,我们通过监控观察他,主要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好的,谢谢。”褚央看着他,微微笑起来的眼睛像是弯月,“忘掉我刚刚和你说的话,哨兵。”
小哨兵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走了,表情有些空洞茫然。褚央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寂静。
房间比他到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寂静,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杂音,这里是最荒芜的未及之地,无人探寻。褚央轻轻关上门,顺着灯光照射的方向往前看,终于见到了与他联结的哨兵。
厉卿穿着纯黑色的制服,双手被铁链铐住,懒散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开门的声音,厉卿慢慢睁眼,充满戾气与杀意的目光不经意间撞上褚央的眼神。
四目交对,相顾无言。
厉卿抬起手臂,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迈动修长的双腿,褚央听到清脆的响声——哨兵带着脚镣靠近玻璃,站到离褚央最近的地方,很小幅度地歪头,打量着向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褚央靠着门,感到呼吸都变得沸腾滚烫。他的大腿开始发抖,腿根烙下刻印的位置似乎被唤醒了,透过皮肤肌理传达出难耐的痒意。褚央膝盖打着颤,他慢慢地顺着墙壁滑落,跪坐在地上。
“褚央。”厉卿时隔许久开口,声音如同粗粝的砂纸,又低又哑,“我给你的鸽血红呢?”
褚央笑了笑,从胸前的衣兜里拿出那枚像胸针又像耳坠的饰品:“你说这个吗?”
“嗯。”厉卿贪婪地用目光碾过他的每一寸身体,“我以为你会戴在耳朵上。”
“那有点为难我。”褚央抬起头仰望厉卿,伸出舌头轻舔嘴角,露出猫咪般的笑容,“你来吧。”
空气里涌动着焦灼,厉卿定定地看他,猛然挥手扯断了铁链。房间内警报声骤响,刺耳的笛声激得哨兵更加狂躁,他用铁链砸碎两层厚厚的玻璃,淋着暴雨似的玻璃渣冲向褚央。
褚央没有躲避,他甚至挣扎着爬了起来,伸出双臂向厉卿敞开怀抱。门外传来守卫哨兵的惊呼,褚央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释放出柔韧的精神触丝,牵引厉卿奔向自己,就像孤绝的星球呼唤着他的陨石。哨兵的身形快得就像极速易逝的弧光,闪到褚央面前,脚镣碰撞声响彻寰宇,震得褚央心尖儿颤。
“厉卿——”在哨兵拥抱向导之前的最后一秒,褚央开口,凄凄地、委屈地大喊厉卿的名字。厉卿抖掉全身上下的玻璃渣,急切地抱住褚央。
“你怎么才来。”厉卿咬牙说出这句话,将褚央推到墙上,低头衔住日思夜想的那瓣唇。鸽血红从褚央手里掉落,他像是毒瘾发作的病人,颤抖着与厉卿相拥,眼底氲起精疲力竭的泪。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62_162005/125693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