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后,厉卿从厉溪云办公室走出,神色稀疏平常,迈步进电梯。
“小厉首席。”一位助理端着茶盘,主动与厉卿搭讪,“您什么时候回北京的?”
厉卿认得这人,曲霆的贴身秘书。
“今天。”他往前对助理施以援手,“我正好要去找父亲,帮你带过去吧。”
助理本就事多繁杂,听厉卿愿意帮忙,喜笑颜开:“好的好的,万分感谢。”
紫砂壶被移交至厉卿手中,电梯下行达到腰部楼层,厉卿对助理点头示意,离开电梯。他找到曲霆办公室,推门而入。
“厉卿?”
批阅文件的中年哨兵抬头见他,惊讶道:“你不是在深圳吗,怎么回来了?”
厉卿将茶盘甩到桌子上,撑手俯瞰曲霆:“我听说魏德耀办了个出院晚会,怎么不叫我?”
曲霆“腾”地站了起来,曲霆察觉到厉卿气场不对劲,敏锐地说:“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赫,拉,计,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厉卿提起茶壶,嘴唇每动一次,曲霆脸色便难看一分。他将盛满的茶水端给曲霆,微笑着说:“我也算半个实验品吧?怎么没有知情权。”
事已至此,曲霆不好再瞒,只得承认,放下喝了半口的茶:“你们刚完成联结,我们把褚央送去重庆,提取了二十一枚配子。”
“二十一枚。”厉卿垂在身边的双手紧攥成拳,“繁殖癌。”
曲霆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魏德耀,都是繁殖癌晚期,没救了。”厉卿盯着曲霆,血瞳缓缓挤成一条竖线,“一般的家世,一般的资质,靠着我妈进中央塔混吃等死。你的人生就是放在路边摊都没人爱看的垃圾,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想要做出成绩,就盯着向导的肚子……”
“厉卿!”曲霆气急败坏地打断他,“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我说你好可怜,证明存在价值的方式就是繁殖。”厉卿冷静说出无比刻薄的话,“你就是那种,活在古代瞧不起女性,活在现代瞧不起向导,结婚后边与老婆吵架边吃软饭边勾心斗角想算计身边所有人想一步登天的凤凰草鸡社会渣滓。”
显然,厉卿字字珠玑,每句话都精准戳痛了曲霆的肋骨。他暴怒地挥开桌面所有物品,电脑与紫砂茶壶四分五裂,滚烫茶水溅湿了厉卿的裤脚。
“够了!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初我就不该把你带回国!”
“我可是‘高贵’的黑暗哨兵,中央塔怎么可能会放我在外面。”厉卿阴阳怪气,“你不会觉得你很重要吧?父亲,我甚至都不跟您姓啊。请问您在我狗屎一样的人生中,扮演了多伟大的角色?把我送去读少年班?逼我出国?在欧州八年对我漠不关心,还是博士毕业后直接送我去金三角?”
曲霆怒目圆睁:“是,赫拉计划就是我对魏德耀提议的,那又怎么样?幻术型向导千载难逢,褚央的配子对我们很重要,对中央塔都很重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扪心自问,究竟是为了狗屁学术还是为了你们这些人的私欲!”厉卿骂了一句极其粗鄙的脏话,“曲霆,让你死真是便宜你了,真该把你剁碎了去喂狗。”
“你!?”
曲霆还想与厉卿争论,脸色剧变,嘴边和鼻孔里涌出黑沫。他震惊地看着厉卿,双膝跪地,七窍流血。
“你,你,你……”
“讲点有用的遗言吧,你还可以活半分钟。”厉卿迈开桌边的狼藉,优雅下蹲,对奄奄一息的曲霆说,“其实我知道,你从来都不看我写的报告,自然也不知道我会多少种杀人技巧。好奇那些任务目标都是怎么被我解决的吗?刚到英国我就被军情六处盯上了,他们一路追杀我到乌克兰,那时我才十六岁,根本打不过一群特工,只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从医院死里逃生很多回。”
“从那之后我就明白了两个道理,第一,不相信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第二,科技是首要生产力。”厉卿从腕表里掏出微不可见的针管,无色无味的毒药粉末就在其中,“这是我捣鼓出最好用的,用它送走了无数高官的性命。顺道一提,市面上最早流传的爆竹枪是我留在乌克兰的实验品,你们明面发文禁止,背地里偷偷采购爆竹枪的样子真好笑。”
曲霆彻底哑火,瞪着厉卿含恨咽气。厉卿掰断毒针,插进曲霆的脑门,用审判的说:“嫉妒。”
也许曲霆到死才明白,厉卿孝敬茶水不过是稀疏平常的弑父。厉卿没有处理现场的意思,留下涂满毒药的茶壶口,切掉曲霆的手指为电脑开锁。
“赫拉计划……”
厉卿在浩如烟海的文件夹里找到想要的,飞速破译密码,点开绝密文档。他花了三十分钟将所有文件读完,每个字都烙进脑海里,记住了当时同意执行赫拉计划的高层名单。
包括魏德耀与曲霆在内共有七人,鹰派六人,鸽派一人。厉溪云和两名首席向导投了反对票,此外全为弃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低头看表,夜生活刚刚开始。
动作得快些了。
自从被左潇捅了一刀,魏德耀突然开窍,放下经年执念,世事看淡。出院后他举行了小规模的晚宴,宣布退休,此后将投身向导公益事业。
“魏叔。”
墓园门口的老大爷已经和魏德耀混熟了,抽出鸢尾花递给他:“今儿来得早啊?”
魏德耀和善地说:“吃完饭来消食。”
每天晚上他都会来这边散步,为周妆献上新鲜的鸢尾,风雨无阻三十年。最初是想埋伏在这里抓左潇,后来变成了匆忙生活里难得的清净,直至成为习惯。魏德耀对周妆什么感情?恐怕难以说清,嫉妒,怨恨,愧疚,好奇……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能早些遇到左潇,三人的结局会不会就此改变,皆大欢喜呢?
魏德耀思绪万千,为墓碑更换了娇嫩欲滴的黄色鸢尾。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他静默片刻,打道回府。
人不服老不行,他年事已高,又常年得不到向导疏导,身体机能衰退得快。等到家,他已经走路带喘,只好坐在鞋柜上休息。
不经意地,他扫眼看了看镜子,客厅有道模糊的人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
魏德耀双手放于后腰,警惕地扶着枪。
“魏德耀,别来无恙。”厉卿以跷二郎腿的嚣张姿势霸占沙发,“看你过得岁月静好,我想那还得了?”
“厉卿?”
魏德耀走进客厅,发现厉卿只穿了件无袖背心,黑发湿透,外套随意丢在一旁。墨色线条缠绕着他健硕的手臂,像幽幽吐信的毒蛇。
“你不是在深圳陪护褚央吗?”魏德耀问,“怎么有空回北京了?”
“再不回来,喜当爹了我都不知道。”
厉卿笑着撩头发,手心化开一股股的暗红。魏德耀这才发现打湿厉卿头发的不是雨水,而是血,多得浸透衣服的血。
仿佛前来索命的修罗王。
“你还是知道赫拉计划了。”魏德耀没有太惊讶,“那天在宴会上,我看徐家小子匆匆离开,就明白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然你打算瞒多久?”
“我认为自己没有错。”
魏德耀将长柄雨伞放到墙边,回身背对厉卿,悠闲自得地泡茶。
“幻术型向导是很珍惜的资源,他的配子势必能培养出更优秀的后代。”
“你们想要黑暗哨兵,不是已经有我了吗?”厉卿质问,“因为你发现管不住我,对不对?”
“你毕竟不是从小养在塔里的孩子,习惯太差,不服从组织安排。”魏德耀说,“塔需要更忠诚的战士。”
厉卿嘲讽道:“那你可以去养狗,狗很听话,还不乱咬人。”
“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们有很多不满。可是厉卿,我们为你提供了什么?送你读最好的学校,给你提供绝佳的资源,扶持你成为顶尖哨兵。你今天所拥有的一切成就,都离不开他的栽培。”
“我有什么成就?在中央塔当首席,还是在isa当高官?”厉卿觉得可笑,“你觉得我很在乎这些东西吗?或者说,从小到大,我有过哪怕一次选择的权利吗?”
被送进虚拟空间单独面对凶狠敌人的时候,十岁的厉卿也会怕,可他已经被绑架了,无论是中央塔给予道德枷锁,还是社会对哨兵的严酷苛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生来就是要为中央塔卖命的,只要塔里高层拍拍脑袋,他就必须上刀山下火海。没错,塔倾注全部培养了厉卿,然而这份沉甸甸的期望,没有任何人愿意接受,厉卿甚至不能拒绝——他还羽翼未丰,稍有不慎,就会死于非命,再也见不到褚央了。
魏德耀有他的“苦衷”,可厉卿觉得,这些与他何干?他凭什么要感恩一群道貌岸然的混蛋?
“来之前,我去见了几位别的首席。”
厉卿从揉皱的外套里拿出几个塑料袋,血腥气瞬间扩散至整个客厅。魏德耀不得不上前,看清那些东西,他摔碎了手里的茶杯。
“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与我枯燥的杀人爱好比起来,你们的私生活真是丰富多彩。黄启,还有两年就退休了吧?三十年内强暴了十几个向导,大部分还是未成年,塔资助的孤儿。”厉卿拿出半根血肉模糊的生殖器,“剩下一半我塞他鼻孔里了,他求我放手的时候,会不会想起那些求他的儿童?”
魏德耀几欲作呕。
“吴敬华,平时装得两袖清风,私下与粮商勾结行贿,家里地下室藏了满窖的茅台。我把他泡进酒坛,用他受贿得到的黄金封死了坛顶,这是他的胃,哦,这是曲霆的手指。”
“你……”
厉卿拿起茶几上的抽纸,慢条斯理地擦手:“剩下的我就不一一展示了,我现在觉得你们会同意赫拉计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就是伟大的中央塔,七宗罪见了你们都得甘拜下风。”
“你把他们……都杀了?”魏德耀再一次为厉卿突破底线而气血上涌,“厉卿,你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今天才认识我吗?”厉卿缓慢起身,单脚踩着茶几,对魏德耀笑,“魏叔,告诉我,赫拉计划进展到了哪个阶段?”
冷汗从魏德耀下巴滑落。
“不说是吗?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等。”厉卿拿出一张相片,点燃打火机,“原来左潇以前长这个样子啊……”
那是魏德耀家里唯一的相框,三十年前的向导面容青涩,忧郁而脆弱。魏德耀急火攻心,脑袋炸裂般地疼,大喊道:“五个月!”
厉卿让火焰与相片只差毫厘,眸色暗沉。
“前期进行了许多实验,二十一枚配子只有九个受孕成功,孵化出的胚胎被存放在人造孕腔里,已经五个多月大。”
“我看过你们的方案,那些纸上写的地名全都是假的,根本支撑不了这么大体量的研究!实验室在哪里?”厉卿拼命压制暴涨的杀意,“研究所?北大?还是新的塔?”
魏德耀什么也没说,但厉卿已经从他的微表情变化看出正确答案。魏德耀伸手抢照片,厉卿一脚将他踹到墙上,挥拳砸断了他的鼻骨。
“魏德耀——”厉卿从身后抽出两把花刀,提着他破窗而出,走入倾盆暴雨,“我早该把你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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