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姻脸色隐隐发白。
忍冬见状还奇怪呢,心说她家小姐素日万事无所畏惧的样子,没想到居然会怕“鬼”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于是她忙安慰道:“小姐安心,这世上只有人吓人,哪里来的鬼呀。”
“……你不懂。”
沈姑娘心说,我从前也不信这世上有鬼。
可问题是她重生了呀!
如此玄乎的事情都能发生,有鬼还有什么稀奇的!
忍冬哪知道这一层,拍了拍沈栖姻冰凉的手,说:“便是有,咱们也没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
“可那是鬼诶。”
“那咋了?”
“人有时都不讲道理,更何况是鬼!”万一来个无差别攻击怎么办?
“……”
忍冬到底不怕,说:“奴婢去瞧瞧。”
说完,她抬脚就往外走,气势汹汹的架势,别说外面来的是只鬼了,就算来的是阎王,她都能蘸点酱给他嚼了。
沈栖姻哪能放心她一个人出去,也便跟上。
房门大开,忍冬站在门口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忽然被窗根底下的几小团黑影吸引住。
她欲走过去,脚下却似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竟是一小团桂花。
待走到窗边,发现那两团小黑影也是桂花!
她心下奇怪,今夜风并不大,如何能将这花吹落,还颇为有力地砸到了窗户上?
倒更像是人扔过来的……
想到这,忍冬呼吸一滞,猛地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桂花树!
有人在那!
电光火石之际,只见一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眨眼间就到了沈栖姻的面前。
丹唇轻启,惊呼声尚未出口,便被一只凉如寒玉的手捂住。
与此同时,一道有如击玉般清冷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是我。”
他跟堵墙似的站在她面前,将月光挡了大半,斗篷上的兜帽又盖住了大半张脸,沈栖姻根本就看不出他是谁。
不过她却听出了他的声音。
萧琰!
深更半夜的,他怎么来了?
萧琰垂眸看向自己身前白净纤细的那只手,那手里攥着的簪子离他不过半寸距离,不偏不倚地对准了他的心口!
没有任何杀气,却冷静、坚定的,要取来人性命。
甚至差一点就成功了!
萧琰眸深似渊,握住她手腕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沈栖姻轻轻动了下胳膊,示意他放开自己,另一只手也搭在了他的小臂上,拉下了他仍捂着自己脸颊的手掌。
萧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情急,倒唐突了她。
他忙松开对她的钳制,后撤一步,拉开了同她之间的距离。
“……抱歉。”
掌心余温犹在,令他微微闪神。
见沈栖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方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吓到你了?”
“……还好。”没吓死。
只是打死她都想不到,他会在这个时辰来找自己。
想到什么,沈栖姻神色微变:“可是千行身子有碍?!”
“她很好。”
“那大人这是……”
却说忍冬听到“大人”二字,这才恍然,来的人竟是千鹰卫的指挥使萧大人。
方才瞧那架势,她还以为府里来刺客了。
若非方才听到他说了句“是我”,她猜测他必是小姐认识的人,这才没有嚷出声,否则叫声早把这房盖都掀了。
忍冬琢磨着,他漏夜前来,必有要事,便走到院中帮他们望风。
否则万一半夏起夜瞧见了,于她家小姐声誉有损。
可秋夜寒凉,忍冬又穿得单薄,沈栖姻深恐将她冻着,便连忙唤了她回来,只对萧琰说道:“大人屋里请。”
萧琰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如果沈栖姻细看便不难发现,那双素日冷漠寒冽的黑眸之中,此刻竟隐隐透出一丝无措。
可惜,沈姑娘并未瞧见。
她兀自转身进了屋里坐下,甚至还倒了杯热茶。
见萧琰没有跟进来,她方才疑惑地朝他看去:“大人?”他怎么不进来?
说话间,夜风灌入。
沈栖姻不觉打了个喷嚏:“阿嚏——”
下一瞬,萧琰长腿一跨,迈步进屋,还反手关上了房门。
“大人请。”沈栖姻将方才倒好的茶放到他面前。
萧琰的视线却落到了她青葱般的手上。
那齿痕已淡了许多……
忍冬进里间看书去了,外间便只他们二人,灯下对坐,竟诡异地有几分静谧之感。
沈栖姻率先打破沉默:“大人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白日里,你在栖鹰阁门前可曾遇到了什么人?”
沈栖姻想了想,说:“遇到了戬宁侯府的千金。”
“那可看到了什么?”
沈栖姻默然。
她琢磨着,萧琰多半是不想让人知道他送了宋昙烟一支笛子,否则的话,他没必要巴巴地赶过来封她的口。
于是便道:“什么都没看到。”
“当真?”
可陈豹不是说,她盯着戬宁侯府的马车看了好一会儿吗?
沈栖姻一脸诚挚地点了点头:“大人不想我看到的,我便一点都没有看到。”
萧琰:“……”
“她手中的那支紫玉笛非我所赠。”
“……哦。”所以呢?
烛火融融,沈栖姻手托香腮,静静地注视着萧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可好半晌都不见下文。
萧琰看着那双清幽沉静的美眸,摇曳的烛光下,她眼底似有一汪水,幽深,且平静。
任风拂过,也波澜不兴,仿佛让注视那双眼眸的人也跟着静下心来。
可萧琰却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沈栖姻见他迟迟不再开口,不禁感到有些奇怪:“大人?”怎么不说话了?
萧琰却忽然起身。
不知是不是沈栖姻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的身影有些僵硬。
“……夜深了,你早些歇息。”
话音方落,他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沈栖姻看着转瞬间闭合的门扉,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这就走了?
话说……他今晚到底干嘛来了?
想不通。
不想了。
去睡觉。
“呼”地一下吹熄了蜡烛,沈栖姻上床安寝,不多时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
这两日她除了要在广仁堂坐诊,还侯府、栖鹰阁两头跑,多少有些乏累,翌日起身便有些迟了。
等吃过饭准备出门的时候,已近巳时中。
沈栖姻和忍冬方才走出海棠院,却见老夫人院中的一名小丫鬟引着一名道士打扮的人往缀锦堂的方向去了。
她就近找了个下人来问。
对方回说:“那位是净明道长。”
“老夫人说,府里近来不太平,是以想请他来看看,是否冲犯了什么。”
沈栖姻却觉得奇怪。
平白的,那老太太怎么可能舍得花这份钱?
想到什么,她立刻调转方向,直奔缀锦堂而去!
到了沈老夫人的院子,沈栖姻并未直接进去,而是问院中洒扫的小丫鬟道:“这两日,都有谁来看过祖母?”
“老爷和夫人都来瞧过。”小丫鬟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敢有半句隐瞒。
已有戴嬷嬷的前车之鉴,如今这府里的下人见了沈栖姻,已经不仅仅是毕恭毕敬,说严重些,那就跟见了活阎王一样。
深恐她一个不高兴,就喂自己吃嘴巴子。
沈栖姻倒不知自己随手“杀的鸡”,竟警了这么多的“猴”,只继续问道:“周姨娘呢?”
“她也来过。”忽然想起什么,那小丫鬟“噢”一声,说:“对了!还有一个人也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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