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无助又可怜。

    沈栖姻垂眸看着她,眼神平静,毫无波澜。

    小孩子会跟大人哭,是因为知道大人会哄;而大人会向另一个大人哭,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眼泪会换取对方的保护。

    但别人给予的保护,总归是没有定数的。

    “母亲除了哭,还会点别的吗?”

    沈夫人愣住,不敢相信这是从沈栖姻口中说出来的话。

    后者甚至还又来了句:“哭哭哭,您就知道哭,福气都被您哭没了……”

    说完,她直接无视了沈夫人,缓缓起身,躲开了她的拉扯。

    她爱看“戏”,但不喜欢入戏。

    如果幕后之人没有将她扯进来的话,这出戏她是可以安静看到最后的。

    可惜了……

    她径自走到了一脸窃喜的周姨娘面前,问:“姨娘觉得净明道长是确有本事,还是招摇撞骗?”

    周姨娘面露迟疑,没有立刻回答。

    她几次和对方交锋,都未能讨得半点好处,如今被她发难,自然慎之又慎。

    半晌,她方才回答:“……净明道长能掐会算,二小姐也是亲眼所见,奴婢觉得,他的本事不像是假的。”

    沈栖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方才被净明道长当众掐算八字的人,分别是二哥、郑姨娘,还有父亲。”

    “跟着他便算出,这府里有人不守妇道。”

    “大哥一个男人,自然不是他,而我,三妹妹和四妹妹均未出阁,也不作数。”沈栖姻掰着指头,一一细数:“如此想来,那人选,便在姨娘你,母亲,还有祖母当中。”

    “而今母亲又被发现是煞星,那这红杏出墙的人……”

    沈栖姻话未说尽,但其意无穷!

    被她提到的两个人脸色都变了。

    沈栖姻的目光在周姨娘和沈老夫人之间来回游移,最终停在了前者的身上,语气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姨娘,原来是你啊。”

    “不是!”周姨娘矢口否认:“不是我!二小姐可别血口喷人!”

    “那你的意思是,不守妇道的人是祖母喽?”

    “我没有!”

    周姨娘这才发现,自己掉进了沈栖姻给她设下的陷阱里。

    如今这个局面,她怎么回答都是错。

    否认此事,便等于将脏水泼到了老夫人的身上,那今后在这府里她还能有好日子过?

    可若是承认,那她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沈栖姻……

    她好歹毒的心肠啊。

    迎视上周姨娘充满怨毒的目光,沈栖姻秀眉微拢:“这就怪了,人选明明就只有姨娘和祖母两个人,可你偏又都否认了。”

    “难道是净明道长本事不够,算错了?”

    说完,她也不给别人接茬儿的机会,自顾自继续道:“可也不对啊,姨娘方才可是对道长的本事赞不绝口呢。”

    周姨娘这会儿是有口难言。

    无奈,只得自打嘴巴,推翻了先前的话:“……是、是奴婢愚钝,轻信于人。”

    “也就是说,你觉得净明道长是随口胡诌?”

    “……是。”

    沈栖姻又看向沈老夫人:“祖母您觉得呢?”

    沈老夫人也为难啊。

    若说对净明的话信以为真,那就势必要在自己和周姨娘之间选出一个不守妇道的人来,若说自己……那肯定是不行的。

    她绝不能落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要说是周姨娘,那就等于告诉所有人,她儿子让人戴绿帽子了,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思来想去,沈老夫人最终只能不情不愿地甩出一句:“……自是不能尽信。”

    沈栖姻“噢”了一声,说:“那看来,祖母和姨娘一样,都是不相信净明道长所言的。”

    “既然如此,那我还解什么煞啊?”

    一句话,问得在场之人无言以对。

    净明道长眼见好好的一出局被沈栖姻毁了个彻底,深恐赚不到那余下的银子,因此不免有些气急败坏,竟以退为进道:“你们……你们不信我,来日一定会后悔的!”

    “你们就等着吧,这府里必定灾祸不断。”

    “真到了那一日,你们可别来求我。”

    “哼,贫道告辞!”

    说完,他气哼哼地转身就走。

    沈老夫人是信他的本事的,也真怕他前脚走,后脚自己就被那娘俩给克死,但只眼下,实在拿不出个像样的理由留他。

    不想这时,沈栖姻却忽然开了口:“站住!”

    净明道长“霍”地转过身来,一脸期待:“小姐改主意了?”

    她却摇头:“我只是好奇,道长自诩将别人的命数算得一清二楚,却不知,你可曾给自己算过?”

    “……不曾。”净明道长心下茫然。

    “那正好,我来为道长算一算吧。”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里的拂尘,越是朝他走近,那股松香味便越重。

    “你不该来这府里的……”

    净明道长一脸莫名:“小姐此言何意?”

    沈栖姻却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敲了敲他拂尘的手柄,再次开口时,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道长的拂尘,看起来不错。”

    虽然不解她东一句、西一句的到底想说什么,不过净明道长还是颇为得意的说道:“此乃吾门传承之物!”

    “早先为我师公所有,后来他老人家仙逝,便传给了我师傅。”

    “如今,我师傅又将它传给了我。”

    闻言,沈栖姻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如此,难怪……”

    “怎么?”

    “那道长可知,这手柄是何物所制?”

    “兽骨。”

    正因如此,此物才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因为绝大多数的拂尘手柄,多以木头或是象牙制作手柄,用动物骨头所制的,实在少之又少。

    沈栖姻跟着又问:“何兽之骨?”

    “这……”

    倒是把净明道长给问住了。

    师傅也没说啊。

    但净明道长显然不能据实回答,否则他这得道高人的人设就立不住了。

    于是,他严词拒绝道:“此乃我师门隐秘,恕难相告。”

    “二丫头!”沈老夫人急得直拍桌子:“怎可这般无礼,道长的事情也是你能过问的!还不与我退下?”

    沈栖姻瞥了她一眼:“我若退下,怕祖母您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敢咒我?!”

    “您是耳朵坏了,还是脑子糊涂了?”说人话听不懂?

    任凭沈老夫人在一旁气得跳脚,沈栖姻也不再理会她,而是望向净明道长说道:“自然要作为隐秘之事闭口不谈的,否则的话,道长那师门怕是就要被灭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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