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姻半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

    甚至十分配合的,倒退着,随着那人进了房中。

    她背朝着对方,不好下手。

    趁着对方松手关门的时候,她转身的同时,手也摸向了腰间的鬼针球。

    只是那人却似早有防备一般,带着薄茧的手直接罩住了她的,让她无法触动机关。

    沈栖姻另一只手都从腰封里摸出一包药粉来了,刚准备撒出去,却在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时,又默默将那包迷药原封不动地塞了回去。

    萧琰留意到了她的小动作,黑眸微微亮起。

    他就知道……

    即便是如获至宝般收下了他送的暗器,她也不会全然依赖那东西。

    因为一旦对她出手的人是他,或是他身边的人,他们必然一早就知道要防备那暗器,皆是她将全无胜算的可能。

    她定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留了一手。

    又被她藏回去的东西,想来就是为了防他而准备的。

    不过,萧琰没有点破这一点。

    沈栖姻没有问他为何也在这里,而是说:“大人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萧琰却答非所问:“我来办案。”

    “……哦。”她没问啊。

    二人一时无话。

    沈栖姻原本是一直看着萧琰的,可不知怎么,她却忽然低下头去,那个姿势……让人莫名有种伸手摸摸她头的冲动。

    萧琰负在身后的那只手指尖微动,却被他猛地攥紧,也一并摒去了心下不该起的念头。

    可等他顺着沈栖姻的视线垂眸一看,他心里那刚刚被掐灭的小火苗“腾”地一下燃起了数丈之高,险些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殆尽。

    他的手还握着沈栖姻的!

    那手远不及他的大,就这样被他的手掌笼罩着,几乎看不出存在。

    可他能感受得到。

    那是有别于他的细嫩触感,软软的,带点温热,柔若无骨。

    不想放开……

    萧琰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到了!

    他猛地收回手,转过身背对着沈栖姻,整个人从耳朵尖到脖子,通红一片。

    沈栖姻怔怔地望着他近乎僵直的背影,悄悄探过身看了他一眼,在瞧见他那充血的耳垂时,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人……是害羞了吗?

    不会吧?!

    上辈子权倾朝野的大奸臣诶,连皇子他都好意思杀,居然不好意思摸姑娘的手?

    脸皮这么薄的吗?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沈栖姻也不敢贸然试探,甚至还极有眼色地转移话题道:“大人带我进来,可是有何要事吗?”

    “……怕你长针眼。”

    明白他是指她在外面偷看沈耀祖被扒光的事情,沈栖姻轻声笑道:“不会的,我把视线移开了的。”

    “嗯。”并没有转过来。

    沈栖姻垂在身前的双手对了对手指,想起什么,便继续说:“我出门前在院中看到了两筐炭,是大人送的吧?”

    “嗯。”依旧没有转过来。

    “多谢大人。”

    “不必。”还是不转过来。

    沈姑娘秀眉微蹙,抿了抿唇,最终说:“那大人若没有别的事情,我便先告退了?”

    话音未落,萧琰“唰”的一下就转过身来了!

    他面上红晕未褪,只比方才略好了些,却仍透着一抹霞色,映着那如玉面容,让沈栖姻不觉看呆了去。

    她自认并非好色之徒,一时醉于萧琰之容,她觉得多半是因为她知道他前世干过不少疯事的缘故。

    那种感觉就好像……

    一个好看的人,大家都喜欢去看。

    一个危险的人,大家也都不约而同地害怕。

    而像萧琰这样既好看又危险的人,就会让人又害怕、又想看。

    见她盯着自己的脸看出了神,萧琰不觉开口问道:“你在看什么?”

    沈栖姻回过神来,张口就夸:“大人长得可真好看!”

    萧琰心下一震!

    他赶在自己的脸再次升温之前岔开了话题:“……你的事办完了吗?”

    她点头:“办完了。”只是热闹没看完。

    不过既然被他拉过来了,她也就懒得再回去看了,左右已经给沈耀祖下完了毒,她也该回去了,再晚恐怕忍冬会惦记。

    和萧琰道了声告辞,沈栖姻转身离开,去换回她原本的衣裳。

    他望着她一身红衣的背影,面沉如水。

    自他在静安寺后山第一次见到她起,至今日为止,他还是头一次见她身着这般艳丽的衣裙。

    他知道那是别人的。

    可是据陆山所报,她从前就是偏爱那一抹耀眼的红。

    但自从沈苍被下狱后,她便将那些旧日的衣裳都丢弃了,就像她割舍掉与沈家人的关系一样,再无一丝留恋。

    沈栖姻换好衣裳出来,没想到萧琰居然等在门外!

    可他也没说等她是为了什么,两人便沉默地往外走。

    从寻香阁的后门出来走进昏暗的巷子,她竟又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夜幕渐沉,我送你回去吧……”冯衡自马车上跳下来,在看到沈栖姻身后跟着的萧琰时,他脸上有一闪而逝的错愕,不过很快便若无其事地向对方拱手道:“见过萧大人。”

    萧琰没说什么,只略点了下头。

    看向冯衡的目光冷然幽深,让他莫名觉得后脊发凉。

    沈栖姻倒是毫不知情,只婉拒冯衡道:“多谢,不过我还要再去夜市上逛逛,就不麻烦了。”

    冯衡虽然风流,却并非自说自话,听不懂别人拒绝的人,因此便没再强求,向他二人告辞后,便坐上马车离开了。

    上京的宵禁时辰是戌时中。

    除了一些特定的年节之外,每月逢二逢八的日子可开放夜市,宵禁的时辰便延至亥时末。

    这一日便是。

    沈栖姻和萧琰并肩走在朱雀大街上,道两旁满是商贩,吃的玩的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看得人目不暇接。

    大周民风还算开放,不少年轻男女说说笑笑地边走边逛,也有那儿女双全的四口之家在面摊吃面,其乐融融的景象看得人心里暖暖的。

    沈栖姻从来没有逛过夜市,难免感到有些新奇。

    正瞧得热闹呢,不想不远处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沈姑娘素日不好管闲事,本来是没打算去凑热闹的,结果不经意间听路过的人提到了一句“沈二公子”,她当即就来了精神。

    随着人群往前走了不远,最终停在了一个巷子口。

    沈耀祖光不出溜地被人堵在巷子里,手里拿着一个不知打哪顺来的盖帘,遮住下身就露出了脸,遮住了脸却又露出了下身。

    忙活了半天,该给人看的、不该给人看的,到底都给人看干净了,一点没拿父老乡亲当外人。

    沈栖姻站在人群外面,远远地瞧着这一幕。

    眼前忽然又是一黑。

    萧琰站在她身后,修长的手掌虚虚罩在她眼前。

    清冷的嗓音自她头顶徐徐响起:“说了会长针眼,别看。”

    “……嗯。”

    她只是意外,沈耀祖怎么又给自己“加戏”了?

    沈栖姻自然不知,方才在寻香阁中,她走之后,刺桐便让人将被扒光了的沈耀祖丢出了寻香阁,连个裤衩子都没给他。

    街上的人见他如此形状,大骂他“登徒子”,有几个带媳妇出来逛夜市的大汉更是好悬没把他撕了!

    还好他反应快,专门挑黑咕隆咚的巷子进,还在逃跑的途中顺手牵羊,偷了个盖帘遮身,这才避免了被更多的人围观。

    他原本在这巷子里藏得好好的,本想伺机找个好心人帮他弄身衣裳回来,或是帮他去沈家找人过来。

    谁知冤家路窄,竟叫他在这儿遇上了一个最不该遇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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