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宋岚烟旋身朝她看过来,丁香色的披风在空中荡出优美的弧度。

    沈栖姻美眸微眯。

    她莲步上前。

    香兰愣了一瞬,然后才忙不迭地跟上。

    她有点懵。

    这、这怎么会是宋姑娘在这儿呢?

    香兰倒不至于单纯到,真的相信是沈梦姻身体不适在这休息,可她以为在这等她们二小姐的人会是个男子,到时候不知打哪呼呼啦啦地冲出来一大批人,诬陷她们二小姐与人逾墙钻穴。

    再或者,是这阁楼当中点了什么迷情香,等二小姐人事不省,就会有个野男人来趁人之危,到时候还是会有一堆人跳出来目睹这一幕。

    总之不拘泥于用什么法子,但最终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设计她们家二小姐的清白!

    香兰自以为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谁知居然差出十万八千里去了。

    别说她,便是沈栖姻也没有料到。

    “为我准备的戏?”沈栖姻秀眉微蹙:“恕我不解宋姑娘的意思。”

    “无妨。”宋岚烟笑笑,示意她安心落座:“看了就知道了。”

    她们坐在临窗的位置上,窗户嵌了一个缝儿,刚好能将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

    沈栖姻心下了然。

    难怪她选了这么个地方见自己。

    一来,就和自己当初站在凉亭上看沈苍捉奸李贵和周姨娘一样,为的是视野好。

    二来,这书阁看似地处偏僻,可若忽略那为了迁就景致所设的路线,单从两点直接算起,那它距离哪处都不是特别远。

    宋岚烟给沈栖姻倒了杯茶,说:“我早有意同乡君似这般倾心吐胆地叙上一回,只是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

    “姑娘想说什么,但讲无妨。”

    “不急。”宋岚烟抿了口茶:“乡君尚未见我诚意,便是我说了,怕是你也不会轻信,还是等看过我送你的礼物之后,再聊不迟。”

    对方既如此说,沈栖姻也就没再催促。

    二人默默饮茶,并不多言,气氛倒也诡异的融洽。

    直到——

    “来了。”宋岚烟偏了偏头朝窗外看去,声音隐隐含笑。

    沈栖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见一行人脚步匆匆的去了不远处的暖阁,有几个人还是被下人抬着走的,也不知是怎么了。

    香兰够着够着看,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宋岚烟注意到她的动静,还颇为有耐心地解释道:“这不是重点。”

    毕竟若是没几个人吃错了东西,导致身体不适,又怎么能尽可能多地将人引到那处去呢。

    因着腹痛难忍的不止一人,自然不能叫他们在一处安歇,宋琛便命人将他们分别安置在供人休息的房间内。

    可打开其中一个房间的房门后,随行的下人却忽然万分惊愕地“呀”了一声,然后便神情慌乱往外退,正好撞到了宋琛的身上。

    “二、二公子……”那小丫鬟跪在地上,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这动静不小,自然也就吸引了旁边的注意。

    除了侯府负责抬人的下人,还有那些身体抱恙的公子小姐身边的随从,以及跟随而来的好友。

    宋琛眉头紧皱:“怎么了?”

    “里面、里面……”

    她瑟瑟发抖,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宋琛没了耐心,索性不再理会,径自越过她走进房中。

    不过几步距离,他便蓦地停下了脚步。

    身后有他素日交好的友人也跟着一并进来,看到房中景象时,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矮榻之上,歪着三个人。

    一男两女。

    男的,是久未露面的宋淮。

    其中一个女的,就是方才离席的沈梦姻。

    而另一个,则是不日就要嫁给宋琛的谢晴!

    宋淮左拥右抱,张着缺了两颗门牙的大嘴,满身酒气,睡得昏天暗地。

    反观谢晴和沈梦姻,二人脸上和额头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与其说是睡着或是中了迷药,倒更像是被人打晕了。

    那罪魁祸首不用说,多半就是色迷心窍的宋淮了。

    宋琛不知是单纯的恨铁不成钢,还是因为谢晴也深受其害的缘故,他杀气腾腾地冲到榻边,一把将宋淮拖了下来。

    如今已立冬,天气愈发清寒。

    宋淮方才刚一脱离暖烘烘的被窝便隐隐转醒,此刻再光不出溜地倒在那冷冰冰的砖地上,便彻底清醒了过来。

    “二、二哥?”

    他话音还未落下,便被宋琛一脚踹中了肚子,疼得他顿时缩成了一团:“二哥,这是为什么呀?为何忽然打我?”

    “你还有脸问什么?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两人声音都不小,加上那门开着,冷风“呼呼”地往里灌,于是榻上的两人也醒了过来。

    该如何形容她们看到彼此时那一刻的心情有多复杂呢?

    先是疑惑:

    她怎么在这儿?

    跟着是庆幸:

    还好对方是个女子。

    最后就是惊恐:

    为何会有这么多人在围观?!

    沈梦姻出于本能拉过被子遮掩自己的身子,却发现自己衣裳虽乱,却还算完整,但这个发现并不能让她感到轻松。

    她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变得不再顺畅。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按照宋岚烟和自己商议好的计划,此刻该躺在榻上的人不该是沈栖姻吗?为何会变成了自己和谢晴?

    和沈梦姻一样,谢晴也是满心的绝望和惊疑。

    她离席后,就有一名小丫鬟将她带到了这来,说是宋琛让她在这等他,她便没有怀疑。

    谁知——

    中途不知是谁在后面掐着她的脖颈,将她的头撞到了墙上,然后她就晕死了过去。

    再醒来,便是眼下这幅情景了。

    那一刻,谢晴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彻底完了!

    她苦心孤诣想要嫁给宋琛,以便日后扶持他成为戬宁侯府的世子,可如今却被人撞见她和宋琛的弟弟厮混在一起,那她所有的谋算就都白费了!

    “是有人存心……”

    “我是被陷害的!”

    谢晴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沈梦姻激动地打断。

    “我、我甚至都不认识这位公子,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宋淮也不知是还没酒醒还是为何,竟颇为不悦地反驳道:“本公子鼎鼎大名,你居然不认识?”

    宋琛紧紧地闭了下眼睛,扯过下人递来的衣裳狠狠丢到了宋淮的身上:“将衣服穿好!”

    宋淮大气也不敢出,忙哆哆嗦嗦地将衣裳胡乱往身上套。

    宋琛上前一步,微垂着头,道:“二位姑娘,此事我一定调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该是舍弟承担的责任,他半点也逃不了!”

    谢晴听完这话,心里忽然转过了什么念头。

    自己与宋淮被人撞破丑事,少不得就要嫁给对方,如此一来,自己与宋琛的婚约倒是作不得数了。

    难道今日这一出儿,竟是他的手笔?

    想到这种可能,谢晴只觉得周身血液都凝固了,打从脚底心往上冒凉气儿。

    只是她想不通,若说宋琛设计自己与宋淮的丑事是为了逃脱婚事,那沈梦姻又是怎么一回事?

    巧了,沈梦姻自己也没弄明白。

    但她直觉,这事是沈栖姻干的!

    除了她,别人没有动机。

    因此,即便自己名声清白已毁,却也无暇伤心,而是满心想着就此将沈栖姻拖下水,否则她死了也不甘心!

    于是,沈梦姻尽可能地往沈栖姻身上泼脏水,无助地哭诉道:“方才我身体不适,分明有让婢女去叫我二姐姐过来的,我二姐姐呢?”

    她这么一提,众人方才想起,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怪了,还真没瞧见沈二姑娘。”

    “诶,你们说,会不会是这沈二姑娘趁着四姑娘身体不适,便算计了她?”

    “应该不会吧,我瞧着她不似那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可说不准。”

    ……

    冯若滢听着那些人的议论,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她原本是见沈栖姻迟迟未归,担心她出了什么事,便来寻她,没想到意外看了这么一场闹剧。

    这会子见沈梦姻话里话外都在提醒众人,是沈栖姻害了她,她有心帮忙辩白,但此刻不知沈栖姻的去向,她又恐自己胡乱撒谎,反而弄巧成拙,为此心焦不已。

    偏偏沈梦姻越说越像那么回事:“不会的、不会的……我二姐姐不会那么对我的,我没招她没惹她,她没理由要害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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