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为何突然召见,沈栖姻毫无头绪。
因此一路上,她都在设想可能发生的情况。
马车到了宫门口便停了下来,沈栖姻下车随着传旨的太监一步步往深宫走去。
上一次她还只是在宫门外远远地瞧上一眼。
没想到这么快,便踏足此地。
天子居所,楼阁宏伟壮丽,屋宇美轮美奂。
琉璃照壁、吞金瑞兽……
帝王威严,震慑天下。
沈栖姻直接被带去了后廷,一处名为“启祥宫”的宫院。
远远的,她便瞧见了浩浩荡荡的銮驾。
沈栖姻一路进殿,见有宫娥鱼贯而入,行走间竟不见丝毫声音,整座殿宇都静寂至极,让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及至殿中央,负责引路的小太监道:“启禀陛下,皇贵妃娘娘,云安乡君带到。”
闻言,沈栖姻眸光忽地一闪。
皇贵妃也在……
她收敛心神,俯身拜道:“云安拜见陛下,拜见皇贵妃娘娘。”
话落,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缓缓响起:“起身。”
“谢陛下,谢皇贵妃娘娘。”
沈栖姻微微提起裙摆,徐徐起身,却始终微垂着眸光,不敢冒犯天颜。
宣武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端坐在上首,长壮有姿貌,虽已年近半百,却气质卓然,令人望之心生肃穆。
“你不必害怕,朕召你入宫,是要你给一人诊病。”
“……是。”
诊病?
他放着宫中这么多的太医不用,为何单单要找自己来给人瞧病?
心内疑窦丛生,沈栖姻面上却不露分毫。
她跟随一名宫女往寝殿那边走,余光瞥见宣武帝身边坐着的皇贵妃时,心下不禁一震!
这位皇贵妃的样貌,怎的与萧琰如此之像?!
她心中惊疑未定,不知不觉已进入内殿。
她在床边的绣墩上落座,隔着香云纱的帐幔,将手搭在了那女子纤细莹白的手腕上。
少顷——
沈栖姻的眉头猛地皱紧!
这脉象不对啊。
少阴动甚,往来流利,指下圆滑,如珠走盘。
乍一看,很像是喜脉。
但因为以紫鳞草入药,也能产生怀孕的假象,因此他们师兄弟三人在发现这一点后,在给孕妇诊脉时便会尤其注意。
未免有何差错,他们还曾对比过青楼女子和寻常孕妇的脉象,许多次后才慢慢摸索出了其中的规律。
只是区别甚微,不知内情的医者基本很难通过脉象来进行区分。
她也是见得多了,方才有所觉察。
话说回来啊,不久之前才有了一个假孕争宠的丽贵人,这才过了多久啊,怎么又来一个?
富贵险中求也不是这么个求法啊。
心事重重地收回手,沈栖姻起身走出内殿。
她心里想着事儿,难免有些走神,直到听见一声:“乡君这边请。”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沈栖姻僵在原地,下意识朝说话之人看去。
但见那人身着葵花胸背团领衫,头戴乌纱帽,腰系犀角带,鬓发虚白,满脸沟壑。
不是秦隶又是何人!
沈栖姻的手下意识探向腰间佩戴的鬼针球,想到那个梦里他对三娃做的种种恶事,她就恨不得一针射杀了他!
“乡君?”秦隶笑眯眯地唤道。
他探究的目光背后,极快地闪过一丝了然。
怪道郭家的那个胖小子对她念念不忘,原是这般绝代佳人。
“……我、方才腿麻了。”沈栖姻垂眸,掩在袖管下的手不觉攥紧,指甲都陷进了肉里,她却没事儿人似的轻声笑道:“让公公见笑了。”
“原来如此。”秦隶不疑有他,招呼一旁的宫女道:“你们两个,还不赶快过来扶着乡君。”
“不必了。”
沈栖姻淡声拒绝:“多谢公公一番好意,不过已经略好些了。”
回到正殿,不待沈栖姻开口,秦隶便抢先一步说道:“陛下,皇贵妃娘娘,云安乡君不愧是神医,这么快便瞧明白了。”
闻言,沈栖姻幽暗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背上。
若说在得知皇贵妃在此的那一刻,她心里只是猜测是不是他丢了这个烫手山芋到自己手里,那么这会子听他这样讲,她心里便已经确定了。
她就说嘛,平白无故的,陛下怎么会想起来要找自己诊病,一定是他撺掇的!
“没想到,还真有些本事。”皇贵妃慢悠悠地开口,嗓音甜腻,听得人体酥骨软,意动神摇:“云安是你举荐来的,若真医术精湛,你也算是大功一件。”
“哎呦,老奴谢陛下、谢皇贵妃。”
宣武帝摆摆手,示意他退至一旁,而后朝沈栖姻道:“说吧,你诊脉结果如何。”
“……是。”
她据实禀告这事不难,难的是她没有想通秦隶的后招是什么。
他是笃定自己诊不出这喜脉有假,然后准备事后冠自己一个欺君之罪?
还是他觉得,自己就算诊出来了眼下也没法子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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