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黄州、蕲州,板上钉钉。
最兴奋的是卢绛,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谁知,李煜却浇了他一桶凉水。
“此番攻打黄州、蕲州,只要朱令赟出手即可,江宁大营、润州大营都不许动。”
刘政咨、孙晟等人反应一般,卢绛却不干了,他一皱眉说道:“太子殿下,莫非是觉得末将废物一个?”
李煜赶紧安抚:“卢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本王岂敢轻视将军?只是,黄州、蕲州位于金陵上游,距离朱令赟的防区最近,何必要舍近求远?”
朱令赟部驻扎在池州-铜陵一线,确实距离黄州更近,这个理由,说给徐铉、陈乔听还行,而对于熟悉军事的刘政咨、卢绛,就太过于糊弄了。
因为,武昌节度使王崇文距离黄州、江州指挥使胡则距离黄州更近,李煜这样安排,肯定是有深意的。
见卢绛不依不饶,刘政咨赶紧插话:“太子殿下,卢将军报国心切,难能可贵,不如就随军同行吧!”
话是偏向卢绛说,实际上,却是给李煜“打助攻”。
所谓“随军同行”,意思是,卢绛算是从润州大营借调的,他必须听从朱令赟的安排。
但从朱令赟的角度看,卢绛如果随军同行,就好像是被安排了一个“监视者”,心里肯定不会舒服。但是,朱令赟不能拒绝,这倒不是因为李煜身为太子,能够强制命令。
因为,润州大营五万余人,除了大部分换防到荆溪-丹阳湖一带之外,另有五千多人马,被分配给了朱令赟,名义上,李煜是为了增强朱令赟的防守力量,实际上,是为了撬动神卫军铁板一块的局面。
卢绛进入朱令赟的作战体系之后,他可以直接指挥那五千原润州大营的人马,造成事实上的兵权分割。
李煜听出了弦外之音,问道:“卢将军,你意下如何?”
“只要能上阵杀敌足矣!”
李煜一笑,果然是性情中人。
只不过,无论是佯攻黄州,还是实打蕲州,都没有多少仗可以打。
郭荣在世的时候,黄州、蕲州一直都不是后周的战略重点,只是在淮南之战时,为了遏制湖口(鄱阳湖)南唐水师出兵,也预防南唐渡江之后,沿着大别山脉进入中原腹地。
如今,后周内乱,赵匡胤兵力收缩,这两个地方的守军加起来九千有余,黄州五千,蕲州四千。
朱令赟手中十几万大军,去打这两个地方,名副其实的“大炮轰蚊子”。
目标已经确定,剩下的问题,就简单多了,备足粮草、点兵点将,开拔!
朱令赟接到攻打黄州的命令,先是震惊,再是郁闷,后是愤怒。
震惊的原因,是认为李煜太大胆了!尽管江北局势缓和,长江防线的压力减轻了,可他却患上了“恐周症”,江宁大营、润州大营都跟后周干过好几次了,他却守着自己的防线,一直岁月静好。猛然接到主动进攻的命令,真怀疑李煜是神经错乱。
郁闷的原因,是润州大营调遣的士兵,指挥权交给了卢绛,对于卢绛这个人,朱令赟是知道的,猛人一个。但是,猛人通常脾气不好。论官位,卢绛是凌波都虞候兼沿江都郡署,而自己只是神卫军都虞侯,卢绛要比自己高一级。但是,卢绛指挥的军队规模,常年在五千到一万左右,自己却指挥十万大军!卢绛能服吗?这也没办法,谁让朱令赟摊上了好爷爷、好爸爸!
朱令赟的祖父是朱延寿,辅佐杨行密建立了南吴,而且,杨行密还娶了朱延寿的姐姐。朱令赟的父亲是朱匡业,三朝元老,官至神武统军、中书令。李璟看在朱令赟祖上有功,还封了他一个“江阴侯”,虽然是个虚职,也够唬人了。
愤怒的原因,是李煜区别对待!凭什么江宁大营、润州大营有肉吃?!现在要打仗了,倒是想起我来了,活该我是大冤种?
李煜早就猜到,朱令赟接到命令后会愤怒,攻占南平,夺了“高赖子”的家产之后,李煜发了一笔大大的横财,命令侯家专供军需,好酒好肉让将士们吃了三天,这三天里,朱令赟就只能闻味儿。
没错,侯家总管也去池州大营送酒送肉,但说的很清楚,是送给润州大营的兄弟们的,你们别抢!
朱令赟气的七窍生烟,又无可奈何,难道去质问李煜?他不敢,再说,朱令赟听令洪州,池州大营军需自然也由洪州供给,不过,就以户部尚书冯延鲁的德行,他会不克扣军饷?还想吃肉,吃屁吧。
李煜是成心这么干的,一是要让军士对朱令赟产生不满,不要小看一顿肉、一顿酒的威力,池州大营一个月也未必能吃上一顿!二是要让朱令赟好好接受一次“挫折教育”,明白站队的重要性,在李煜看来,这厮命太好了,十万大军,那可是南唐压箱底的家当!结果呢,金陵一战,全部葬送!
神卫军左路指挥使王晖劝诫:“将帅,太子殿下统领江防,军令既然下达,还是尽早做准备,省的被人抓住把柄。”
战棹都监刘崇谅心中鄙夷,对朱令赟愤慨嗤之以鼻,于是拱火道:“将帅,王指挥所言极对,打下黄州,才不是草包啊。”
刘崇谅有揶揄朱令赟的资本,他父亲是南唐大将刘仁瞻,紫金山一战之后,刘仁瞻手下将士假借他的名义,投降了后周,此时刘仁瞻已经病死,莫名其妙地被安上一个“投递叛国、胆小如鼠”的帽子。后来,郭荣还追封刘仁瞻为“彭城郡王”,这严重影响了刘崇谅。所以,一看到能力平平、官位平平却身居高位的朱令赟,心里就窝火。
朱令赟不爽归不爽,他也知道,军令如山,更何况,卢绛还在一边看着呢!
憋着一口气,那就发兵!
朱令赟亲率水师三万,另加上润州大营五千人,对外号称五万大军,直扑黄、蕲二州!
与此同时,鄱阳湖口、九江、江州、武昌等地南唐守将,也收到了消息,众人全都纳闷,用得着这么大阵仗?
用得着,而且,很必要。
黄、蕲州不难打,李煜此举,主要是为了造声势,最好让“许州政权”的将领都认为,南唐这是要准备大反攻了。
只有这样,才能牵制赵匡胤,迫使他放弃攻打亳州、截断两淮的计划。
赵点检,别忘了,江南这边还有一位虎视眈眈的主儿!
时间线回到“亳州之战”,在尹崇珂独木难支的紧急关头,石守信、曹彬、高怀德等人仓促退兵。
原因就是,赵匡胤收到王仁镐、张琼等人的紧急军情,报告南唐举兵进犯,赵匡胤这才想起来,江南那边被自己忽视了。
尤其是听说,黄州、蕲州被困是李煜搞的鬼,赵匡胤牙都快咬碎了,好你个李六郎,干破坏老子的好事儿!
老子迟早打过长江,灭了南唐宗庙,还要把你小姨子夺过来!
发狠归发狠,军情最要紧。
赵匡胤不是那种被负面情绪左右的人,如今,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淮南绝对不能出现岔子,他立即下令收兵,但仅仅是退出亳州,并没有彻底放弃涡河一线。
石守信、曹彬、高怀德撤出亳州之后,兵分三路,石守信占领了鹿邑,曹彬继续南下,控制了淝河、桑营、洪山三镇,高怀德驰援赵匡胤,从柘城东边进攻。
如此一来,潘美、王侁不敌,想要退回柘城已经不可能了,只能沿着黄河故道,一路向北撤退,有惊无险地回到宋州。
许州政权、汴梁政权一番大战,最终在南唐这个“外部因素”之下,加快了结束进程,结果呢?
三方好像都获利了。
赵匡胤一方,虽然没有拿到亳州,但鹿邑、柘城及涡河南岸数镇到手,扩大了在黄淮的地盘。
潘美一方,虽然战败,但宋州、亳州得以保全,这两个城池的重要性,远比鹿邑、柘城要高,汴梁那边也有所嘉奖。
李煜这边,便宜就赚大发了,原因就是,卢绛太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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