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是鱼米之乡,江河颇多,河运甚是发达。”
“是的,江州甚是富庶,但税收也颇重。”
“你看,我们还没去落脚,就先谈起这些事情,你同我,实是臭味相投。”
几人在马车里说笑着。
忽然,宽阔的官道上,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天气燥热,地上又被掀起漫天的沙土,呛人得很。
不一会儿,马车被迫停了下来。
陈十一的心里一咯噔!
本以为气他一段时间,让他又像上次生气般不再打探自己的消息,好让自己快速地离开京都。
谁料,他竟然如此执着,已经和他说得这么清楚,他还缠着自己不放,真是头疼。
陈十一掀开马车前面的帘子,站在车厢之外。
黑泱泱的一片黑衣人,把自己的五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
温之衡一身黑色素袍,双眸幽深,隐隐带着一丝怒气,却又被很好的掩盖起来。
他慢腾腾的骑着马,牵着缰绳,行到陈十一面前,静静地看着她。
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明的哽咽。
“你要去哪里?”
陈十一站在马车前辕,瘦弱的身躯挺直了腰杆。
“这是我的自由。”
温之衡嘴角自嘲一笑。
“我知道你要去江州找他,我不准。”
他朝陈十一伸出手,掌心朝上。
“你跟我回京都。”
陈十一斩钉截铁地回道。
“不去。”
此刻的温之衡眸色极冷,右手轻轻一抬,那些黑衣人瞬间抽出刀剑,架在了陈十一车队随行的所有人肩颈之上。
福大见状不对,冷厉的双眸如游隼般扫视着场面,驾着马车的他立即站起来身,抽剑,护在陈十一身旁。
拔剑的唰唰声肃冷萧索,强烈刺眼的阳光映照在冰冷的剑身之上,队伍中,尽是绚丽多姿,浮在空中的成根成束的雪色光芒。
沐颜吓得小声抽泣了几声,被李芸周忙捂住了嘴。
陈十一环视了周围一圈,眼眸镇定。
她把目光最后锁定在一直朝她伸手的温之衡,他端坐在马背上,身形肃然,身子微微朝她这边倾斜着,似乎很是期待陈十一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此刻的温之衡眉眼冷厉,他终是成了那个位高权重的忠义侯,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温润如玉。
“陈十一,我再说一遍,跟我回去。”
陈十一双眸静静地看着他。
“如若我不同意,他们今日便不能活是吗?”
“是。”
场上一片寂静,无人敢说话,只留得马儿的鼻端不耐烦的哼嗤几声。
陈十一的眼眶蓦然红了。
“温之衡,我到底做了什么,我让你,这么对待我?”
面对陈十一的凄厉嘶喊,猩红的眼眸,温之衡不自然地撇过头。
他收回自己伸出去的手,牵住了缰绳,手心不自觉地蜷紧,指关节隐隐发白。
“青松,把他们都带回去。”
“是。”
还未等青松行动,刹那间,一把匕首横亘在陈十一的脖颈。
匕首,是陈十一从自己的袖袋掏出来的。
温之衡眼眸怔愣,尽是不可置信。
“要把我带走,除非我死。”
场上的人都紧张得不敢吭一声,一旁的青松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真的要为了那个男人与我决裂?”
温之衡声音低沉,如若不是场上那个太过安静,似乎谁也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陈十一眼眸微阖,再次睁开,猩红的双眸已经平静。
“还请侯爷放我等离去。”
温之衡自嘲一笑。
“你在逼我?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不…”
话还没说完,陈十一把匕首往颈脖上加深了些,滚烫的鲜血瞬间浸染整把匕首,顺着匕刃一滴一滴地流入翻腾的泥土之中。
“够了,够了…”
温之衡眼眶猩红,尽是痛楚和不可置信,寒意瞬间侵蚀了全身,炎热的天,冻得让人全身发颤。
陈十一脸色煞白,疼痛得嘴角微微发抖,握着匕首的手坚定决绝,鲜血顺着脖颈流入衣内,浸湿了胸前的衣衫。
她左手轻抬示意,众人见了指示,忙躲下了刀,驾着马车缓缓前行。
温之衡这时又开了口。
“陈十一,你要走,我放你,但倘若你敢去江州,我便派人要了裴珞疏的性命,别挑战我最后的耐性,我说到做到。而且我会好好照顾裴珞疏,不准他辞官,我要他永远留在江州。”
“这辈子,你和他,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说完,便再也不看陈十一一眼,带着他的人马飞奔离去。
望着前方尘土飞扬的离去,陈十一持着匕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眶蓄满泪水,眼前的景象成了一幅晃动的画,决绝的黑,慑人的黄,犹如一条黏腻的蚂蟥,甩也甩不掉。
双眸一闭,滚烫的眼泪随着匕首的血水一同掉落,淹没在沸腾的尘土之中。
不喜欢一个人这么难,拒绝一个人更难!
以前是他的性命相逼,如今是别人的性命相逼。
年年岁岁中,凉薄了谁的人心?
“阿姐…”
百灵担忧的声音传来。
“阿姐,百灵帮你上药吧!”
陈十一幽幽地转过头,弯腰进了马车。
待百灵帮她整理好了伤口,换了衣衫,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星辰布满天幕。
“东家,客栈到了,我们在这歇息一晚。”
景然的声音传入马车里。
众人都坐在客栈堂中用膳,陈十一看着桌上的饭菜,没有一点胃口。
李芸周在一旁劝着道。
“明日还要赶路,路上可没啥吃的喝的,你好歹吃一些。”
沐颜从坐着的椅子上跳下来,抱着陈十一,小小的脑袋窝在她的怀里。
“姨姨,沐颜抱抱你就不心寒了。”
陈十一忽然轻笑了一声。
“沐颜身上真暖。”
后来,她还是强迫自己吃了几口。
最后,大家都散了,只留得景然看着陈十一欲言又止。
“怎么了?”
景然听得陈十一问他,忙回道。
“东家,我们还去江州吗?”
陈十一没有回答,看着景然笑问道。
“景然,你觉得我是不是做错了?如若我选择了权势滔天的侯爷,以后的日子是否就无需如此奔波,或者别人也不会因我而遭受性命的威胁?”
景然沉思了一会。
“东家,你没有选择他,自有你的理由,他这样对你,是他的错,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如若这样,你与元西有何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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