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币等于白银,这才是发行银币,并以此建立“货币银本位”的关键。
至于为什么不更进一步,弄出更可靠的“金本位”以及真正意义上的纸币?
先不说大明有没有足够的黄金,单单白银的价值也远没有高到能够支撑“纸币金融”的地步。
再加上以日本白银为主的海外白银,随着时间不断流入到中国市场,那白银的缓慢贬值也是几乎不可逆的。
贸然在白银为主的中国市场大规模发行纸币,只会加速白银的贬值,并且让稳定运转的市场货币体系迅速崩坏,造成的后果或许比宝钞制度的崩坏还要严重。
毕竟白银与宝钞不一样,它属于实体的贵金属,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朝廷信用。
一旦崩溃,牵一发而动全身!
林煜还在继续说:“试想一下,当银币逐步在市场流通与海外贸易中站稳脚跟,成为取代宝钞,与铜钱并行的主流货币。大明的百姓、官绅全都持有银币,并且愿意使用银币进行交易。”
“那么百姓也就不会再因为赋税征银,而受到官绅阶级的压迫。因为银币的价值是确定的,这里面不存在什么火耗,火耗的问题早在铸币期间就已经被提前解决。”
“没有火耗,意味着计亩征银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只要以银本位为主的货币体系成功建立,那么大明就可依托自身庞大的体量,对海外国家实现货币入侵。”
朱瞻基有些惊诧:“货币入侵?”
林煜说道:“说起来有些复杂,简单来说就与劣币驱逐良币的道理差不多,只不过反过来了而已。”
于谦似乎理解了:“所以……就成了良币驱逐劣币?那些藩国的百姓、商人以及权贵,会更愿意使用我大明的货币。因为我大明的货币在品质上,必然是要优于海外藩国,如此就会让他们逐步摒弃本国货币,而选用大明货币。”
林煜抚掌笑道:“不错,只要这个时间足够长,那这些海外藩国的货币,就会迅速被市场淘汰。”
“当他们的货币完全被我大明所取代,届时大明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每年依靠铸币和贸易逆差,来获取巨额的财政利润。”
“要是有心的话,还能利用这些货币,进而干涉控制这些藩国内政。”
只用小小的货币,就能干涉控制藩国的内政。
这可能吗?
即便对林煜十分敬服,可听到如此天方夜谭的理论,朱瞻基还是本能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用货币来控制藩国,这还真不是林煜在瞎几把乱说。
也就在两百多年后的清初顺治年间,作为属国的朝鲜就曾来到中国请求兑换铜钱。
前后一共换了两次铜钱,主要目的是用于改革国内的币制,确立铜钱本位用于交税。
为什么本国不去铸铜钱?
因为朝鲜的铸钱技术遭到明朝封锁,落后的厉害,同样被封锁的还有牛皮、牛角等战略物资出口,所以朝鲜自己铸钱的话,基本铸多少亏多少。
再加上各级官吏吃拿卡要,铜钱质量也相当差劲,几乎很难流通的出去。
然而,朝鲜从清朝这里换到优质铜钱,却忽略了自身的市场体量,再加上本国铜钱的质量实在太差。
前后两次换得的铜钱一股脑被投入市场,很快就将国内脆弱的货币体系冲的土崩瓦解。就连国都都严重通货膨胀,而底层百姓压根看不到铜钱,为了交税只能受到贵族官僚变本加厉的疯狂盘剥。
到了最后朝鲜实在兜不住,只能被迫废除全国铜钱,并且今后禁止中国铜钱流通,交税买卖一律恢复从前的以物易物,粮食作为唯一指定纳税材料。
……
凌晨,天尚未完全放亮。
紫禁城。
正阳门外面,已经陆续停靠了许多官员乘坐的马车,还有一部分军马、驴子。
因为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是农民出身,还曾一度做过乞丐,所以习惯了勤俭节约,对官员也要求严苛。
凡车马一律不准纹龙雕凤,一品到三品大官准许用金子装饰,其他官员只能用素品装饰车轿。
而且,又规定轿子只能妇女、老年的官员或者有残疾的官员使用,平民百姓也是如此,其他正常人只能以马或车作代步工具。
如此矫枉过正,也导致史书记载:“洪武、永乐年间百官无一敢乘轿。”
从各种马车下来的文武官员,自发性的分开聚成了两拨人,在相互寒暄一番后,便开始各自交换打探起了消息。
毕竟,今天可不是初一、十五,也非是正旦、冬至、万寿圣节(皇帝生日,也叫圣诞节)这样的节日大朝会。
陛下怎么突然就心血来潮,要紧急召开临时大朝会了?
(明仁宗朱高炽是明朝唯一没有过过万寿圣节的皇帝,就连一月天子朱常洛,都赶上了自己的生日)
这些人并未讨论太久,很快宫门大开,这些人顺着正阳门鱼贯而入,进入大明门。
就这么一直顺着两侧过道,来至午门外的候朝值房,才得到片刻休息,等着时辰敲鼓上朝。
而朱瞻基、于谦也在其中,二人此刻俨然换上崭新朝服,不复天牢狼狈。
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为首的靖难勋贵,见到许久未曾露面的太子,连忙就要上前见礼。
没到近前,就有个小黄门匆忙走来。
“太子殿下,于御史,陛下有旨,还请先行移步谨身殿!”
待到太子和于谦跟随太监离开值房。
成国公朱勇这才眉头微挑:“陛下今日突然召开大朝会,又急召太子殿下提前上殿,恐怕是又有什么大动作啊!”
英国公张辅此时已经回到座位,正闭眼假寐:“怕什么,为人臣者,只需恪守本分。再说我等皆出身靖难勋贵,安心办好陛下的差事,就是我等的职分。”
“说的也是。”
这话点醒了在座几人,他们可都是靖难杀出来的勋贵,根基浅薄是不假,但相对也更容易得到皇帝的信任器重。
只要能尽心竭力,办好陛下吩咐的差事,其它的都不用操心。
这些靖难勋贵安静了,在不远处安静品茶的赵王朱高燧,却是眸光幽暗。
自己这个大侄子,好些日子未曾公开露面,可是让不少江南籍的官员,误以为是太子南下,去南京做迁都考察了。
历史上也的确是朱瞻基先去的南京,为迁都做准备,结果都城还没来及迁,朱高炽就先驾崩了。
内阁“三杨”熟悉套路,又来了波秘不发丧,将朱瞻基紧急从南京接回来,等到登极了,人在山东的汉王朱高煦才反应过来。
之后就是喜闻乐见的汉王气急败坏,起兵造反后被做成了“黄焖鸡”。
想不到,今日突然露面,还被老大给先行召上了殿去。
再加上身边那个有些眼熟的青袍御史,这两人莫不是消失的时间里,去给老大办了什么秘密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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