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然。”陈年年说完忍不住泛呕,她连忙用粗糙变形的手指捂住嘴,漆黑的眼心虚地盯着靳川。

    靳川明知故问:“咖啡好喝么?”

    “俺……我能咽下去。”

    说这话的时候,陈年年的表情有点痛苦,很明显,她并不喜欢咖啡,和陈母短暂的叙旧后,靳川进了屋。

    他出国念过书,智商高,

    一眼就看穿了陈家和周围人拙劣的把戏。

    传闻中的陈念念自幼学舞,爱好喝咖啡,品茶插花都是她的拿手技能,那是一朵开在大哥心中的玫瑰,刚才的女孩,并不是她。

    “靳川,站住,你陈阿姨带着年年过来,你好歹有点表示。”

    靳川揉着眉心,语气重了些:“妈,我每分每秒都有着重要的科研价值,这些没营养的活动下次不必通知我。”

    “那是你的未婚妻——!”

    “那根本不是陈念念!你们随意找个乡下农妇就来敷衍我吗?就她那模样,识不识字都是问题,难道你想让我娶个盲流?整日里过鸡同鸭讲的生活……”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靳母被气得不轻。

    靳川扯了扯唇角,讽刺道:“封建残余。”

    “当初如果不是你哥帮忙,你能出国念书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哥上了战场,这场婚事根本轮不到你,年年虽不浪漫,不懂情调,但她是个踏实本分的孩子,这种人才适合过日子,你懂不懂?!

    如果你不想我三天两头就把电话拨去你们研究所,你现在就带着她出去逛逛,等互相了解后,你会喜欢她的。”

    靳川干脆取掉了那副做研究时带着的黑框眼镜。

    他眉眼带笑,像变了个人,“好啊,我这就带她出去逛逛。”

    跟在靳川身边,陈年年心跳得厉害,她想,她约莫是看上这个未婚夫了,真俊真漂亮!

    听说他的时间都很宝贵,没想到竟会带她来逛百货大楼,那些琳琅满目的衣裳看得她眼花,靳川拎着花花绿绿的衣裳递给她,笑容温暖:“试试,我觉得很适合你。”

    她一趟一趟的往试衣间跑,

    折腾出满身大汗,

    周围的笑声就没停过,大红大绿,俗到极致。

    靳川坐在等候区,双手交叠,半响,他好听的嗓音响起:“同志,麻烦你把那双白色的高跟鞋拿给她试试。”

    “好的。”

    售货员立马取下展柜里的鞋子,递给试衣服的陈年年,下一秒,对方尴尬的退了出来。

    靳川推了推鼻梁上新换的金丝边框眼镜,不耐烦道:‘“怎么?她不喜欢?”

    “不、不是。”售货员已经憋不住笑了,她扬声道:“阿花,赶紧去库房瞧瞧,有没有四十码的高跟鞋?!”

    “……”

    靳川的脸直接黑成了锅底。

    陈年年只听见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她急急忙忙裹好衣裳出来时,靳川早就没了身影。

    欸?!

    她那么大一个未婚夫呢?!

    ……

    隆县,莲花村。

    寂寥的夜色中,一道宽阔的身影躺在地面的凉被上。

    顾知野双手环胸,轮廓深邃的俊脸上眉头紧锁,再次发问:“我怎么就不能和你睡一张床了?”

    “床会塌。”

    “我会修。”

    一个枕头从蚊帐里砸了出来,被顾知野单手擒住,他眸色沉了沉:“这是在邀请我?”

    苏念念气急败坏:“你不要脸。”

    她扯过旁边的被单把自己裹成蝉蛹,心尖忽然有股酸涩冒出来:“我全身都痛,人快被你折成两半,膝盖都青了。”

    “……”

    刚开过荤的顾知野嗓音略微嘶哑:“睡觉——!”

    空气再度陷入死寂。

    苏念念眼睫半阖,刚要睡着时,忽听见房门‘吱嘎’被拉开的声响,她支着脑袋望去。

    只瞧见顾知野出去了,很快,院子里就传来水流哗啦的声响,苏念念干脆躲进了被单里,装鹌鹑。

    她是真的疼!

    翌日清晨。

    马红梅刚推开房门准备做一家人的早饭,就瞧见院子里多了条人影。

    男人身上穿着军绿色的长裤,黑色的短袖扎在裤腰里,抬手拿镰刀时,紧绷的上衣隐约勾出紧实的背阔肌肉。

    澎湃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袭来,联想到还窝在被窝里偷懒睡觉的顾疏同,马红梅连忙用手遮住青黑的眼眶,招呼道:“知野,早饭放着我来做,你陪着年年多睡会儿呗,新婚燕尔的,妈让你多陪陪她。”

    “没必要。”

    顾知野狭长的眼皮瞥她一眼,沉声道:“我去趟山里,摘点野果,我那份早饭留给她吃。”

    他顺手把镰刀别在了腰后,愈发显得宽肩窄腰。

    两条大长腿交错间就迈步出了院子。

    马红梅怔了一秒,

    余光看向还贴着喜字的里屋,忍不住撇撇嘴艳羡。

    “惯吧!惯得不成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娶了个祖宗!”

    ……

    村里的牛棚里有两头黄牛,顾知野领了割牛草的任务,干脆地拎着箩筐上了山,山里有莓果,生长在荆棘草深处,一般人根本不敢进去。

    草木茂盛到腰腹处,十足的新鲜。

    顾知野从小就是干农活长大的,对哪块地里的草料肥沃比常人更清楚,哪怕是当了军官,他依旧保持着凡事亲力亲为的习惯,一想到家里那个娇气的祖宗,他在割草的同时还得费劲把那些莓果给一丛丛的挑出来。

    细小的尖刺扎进皮肤里,他根本不在乎,草料统统翻进筐里,莓果枝散在最上面,当他扛着两大框野草归来时,等候在牛棚外的通讯员早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顾营长,有紧急任务,速归队。”

    顾知野脖颈后还滚着大滴汗珠,闻言立马把装着莓果的箩筐放在棚里,他眉头微皱,却不带一丝犹豫的上了车:“我的东西拿了没?”

    “在车上,和婶儿他们都解释了,事出紧急,没办法。”通讯员小张开着独属于部队的吉普,周边的植物呼啸而过,景致一一变幻,顾知野满身的热汗慢慢褪去,他半靠在副驾驶上,半响,低沉的嗓音在车内响起:“上次那块怀表,扔了没?”

    “还在收纳盒里。”

    “嗯。”

    顾知野汗湿的衣料被胸肌撑起,他深邃的眼眸隐隐带着笑意,下意识的摸向收纳盒。

    通讯员踩下急刹,吉普车骤停,他结结巴巴道:“顾营长,我听婶说你已经结婚了,结婚报告相信很快就能批下来。”

    顾知野准确无误的勾住那条细链子,

    顺手把陈旧古朴的怀表给带了出来。

    他眼眸低垂,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拇指轻扣,掀开了表盖。

    通讯员头皮发麻:“其他女孩的照片,再留着恐怕不合适,还是让我帮你扔掉,避免传出作风问题。”

    表盘旋转,映入眼帘的,分明是……

    顾知野嗓音低沉的落,带着一丝失而复得的悦色,

    “你嫂子的照片,不能乱扔,她会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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