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瞿娟再回一趟自己的小家。

    请来一个阿姨把所有的房间都仔细打扫了一遍,把那两人的生活痕迹都抹干净,她的心才终于归于平静。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

    没错,空荡荡的。林建永把房子里添置的很多东西都搬走了,毕竟基本是他们在使用,瞿娟很少使用这些物件儿。

    瞿娟也懒得去追究搬走的那些东西中,到底哪些是自己掏钱买的,哪些又是林建永添置的。

    反正自己也不打算要了,都拿走也没事。

    这房子就先空着吧。

    晚上回到干休所,瞿娟就把已经跟林建永离婚的事情给两位老人家说了一声。

    “离婚了?!小娟,为什么啊?你咋不事先跟我们吱一声啊?”

    宋雅芝震惊地叫出声来。

    离婚多大的事啊,怎么就不跟家里先商量一下呢。

    “妈,我这不是在跟您两老说嘛。”瞿娟挽了母亲的胳膊,在她的身上蹭了又蹭,

    “唉!还是老爸老妈好。男人什么的,可有可无啊。”

    宋雅芝无奈地戳了一下女儿埋在自己身上的额头。

    “你,你这孩子,你这简直是先斩后奏!并且,你也不能说不要男人的话,哪个女人不嫁人的?你难道要守着我们过一辈子?再说,我和你爸都这把年纪了……”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

    但屋里的人都知道她的意思,她已经六十出头了,瞿战魁更是已到古稀之年,能陪在女儿身边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唉!”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小娟既然已经离婚了,就让这件事情过去吧。”

    瞿战魁听到女儿说离婚了,只是惊讶了一刹那,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在他看来,那林建永并不是合适的女婿对象。

    以前,女儿跟他自由恋爱结婚,他作为老父亲的没有阻拦,已经很民主了。

    现在女儿要离婚,他也不会说些什么阻拦的话。

    再者,毕竟现在女儿已经离婚了。

    自家女儿什么脾气,瞿战魁是知道的。

    瞿娟要等到离婚手续都办理完了,甚至连两人居住的房子都打扫干净了,才来通知他们一下,就是不想让两位老人家掺和这事。

    她想自己处理好离婚这件事。

    当然,瞿娟并没有告诉父母林建永和他表妹的这档子事,她不想污了老人家的耳朵,更不想让他们生气。

    只是说,确实相处不来,性格不合适。

    不过,好在,瞿战魁和宋雅芝都没有细问离婚的具体原因,因为现在他们最关心的是女儿已经离婚的事实。

    “可,可是小娟都已经二十七了,也不能一直单着啊!”

    宋雅芝看向平静的老伴,一脸愁容。

    “要不,你看咱们这干休所里,哪家有合适的单身后生?咱们出去访一访,再给小娟物色一个不错的对象?”

    瞿娟可不想刚逃出婚姻的牢笼,又一头扎进去。

    吓得赶紧摆手,“爸!妈!您们可别操心我这事儿了!我就只想守着您们,再过几年逍遥日子呢!”

    她怕自家老爸老妈真地要给她物色新的结婚对象,马上站起身,逃去了自己的房间。

    宋雅芝一见女儿这阵势,着急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宝贝女儿真被那林建永伤透心了?现在已经视婚姻如龙潭虎穴了?

    瞿战魁知道老伴为女儿的婚事着急。他靠近她,轻拍她的背,劝道,

    “小娟现在刚离婚,不用这么着急为她寻新的对象,一切看缘分吧。说不定有一天,就有一个合适的人就主动出现了,根本不用我们刻意去找。”

    宋雅芝并不赞同他的说法,“道理是这样,没错。可小娟今年都已经二十七了,好多女人在她这个年龄,孩子都生两三个,大的都能上学了。”

    其实,宋雅芝打心眼里羡慕这干休所大院里,那些家里有小孙辈的。哪怕每天忙碌得跟部队下操似的,但见了人都要得意地说一声,

    “哎!我这真忙呀,又得去接孩子了。我孙儿要放学了。”

    每当这个时候,宋雅芝就说不出的眼热。

    “那有什么,”瞿战魁不以为然,“结婚早并不能代表一生就过得好。你不是都等到别人都生了好几个孩子的年龄,才跟我结婚的吗?”

    瞿战魁瞅一眼老伴瞬间发窘的脸,问道,

    “难道你现在是后悔了?后悔没有早点结婚生子?”

    提到自己当年的婚事,宋雅芝就不说话了。

    当年,自己和一伙热血青年一心为了追求进步,自己的婚事都忽略了。

    等她突然醒悟过来,不知不觉就迈过了三十的门槛,成了别人眼中的大龄老姑娘了。

    不过后来,等她遇到瞿战魁,她还庆幸自己蹉跎成老姑娘,才有机会嫁给这个她仰望了好久的男人。

    瞿战魁,她心目中的英雄。

    她整个青春热血时期,都听遍了他的英雄事迹。

    在战场上用兵如神,少有败绩的瞿战魁,还长着一副让女人心跳加速的好相貌、好身板。

    想起往事,宋雅芝含嗔带怨地睨了一眼身旁的老伴,

    “我是后悔没有早点遇到你!”

    如果早点遇到他,她就不会蹉跎那么多好时光。

    人生短暂,如果能遇到心仪的人,谁愿意白白浪费光明啊,多浪费一天都是可惜的。

    不过,宋雅芝自己也清楚。

    瞿战魁本来不属于她的,她不过是捡了他那个苦命的原配妻子的漏罢了。

    如果那个女人还健在,哪还有她什么事儿呢。

    所以,这么多年来,宋雅芝在庆幸的同时,对他的原配始终心存一分敬意。

    对瞿战魁孜孜不倦地想要寻回他那原配和原配生的儿子,她和女儿一直怀着体贴和怜悯。

    对戎马一生的瞿战魁来说,能在后半生,遇到宋雅芝这样知性的、通情达理的女人,日子不再过得孤苦,他觉得他是幸运的。

    “那不就行了。”瞿战魁轻叹一声,“人生要在哪个阶段,遇到什么人,不用着急,该来的总会来的。”

    寻亲近四十年的老人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有着无尽的沧桑和宿命感。

    年纪越大,看尽世间百态,开始有点相信宿命了。

    年轻的时候,他一心顾着自己的革命事业,没有时间精力照顾那一对母子,让他们过得艰辛凄惨,后不知所踪;自己才会在后半生,时时不敢忘怀。

    年少时的原配妻子,和他的第一个孩子,将会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和遗憾。

    就像是他的心上永远缺少的那一块。这份缺憾,将会随他带进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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